一
延安新建筑始于1939年底，为准备召开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建造大礼堂。据当时参与并主持此项建筑设计和施工监督事情的杨作材回顾，延安期间为准备召开中共七大先后三次建筑中心大礼堂。
第一次建筑的中心大礼堂，是1939年底至1940年春，在安塞李家塔。工程项目卖力人张子良，是一位陕北红军老干部，清涧人，对当地地理环境和工匠技能比较熟习。杨作材当时是延安自然科学院预备处事情职员，临时接到关照，先到枣园的中心办公厅报到，当晚就骑马赶到安塞选址现场。“我到李家塔往后，他（张子良，引者注）向我交代了任务，见告我这个礼堂是为召开‘七大’用的，要容纳1000人旁边。同时要造三四百个窑洞，供代表们住宿，韶光哀求很紧。”时年27岁的小伙子，浑身充满着革命豪情和干劲，领会意图后，迅速就进入设计状态。“根据他的哀求，我就在热炕头上连夜开始了设计，持续干了几个通宵，就把礼堂的设计图纸绘制出来。那时候的建筑不像现在这么繁芜，用不着进行地质钻探，也不用画细部图，更没有水暖、电器设备那一套。构思好了，一个通宵就画出了平面图、立面图、侧面图和断面图。这个礼堂还有一个小楼。于是又画上了一个总的侧面图和断面图。所有这些图都画在一张纸上。至于那些局部细节，是在施工的过程中一边跟工人讲，一边拿根棍在地上画，再进行施工的。”（杨作材《我在延安从事建筑事情》）
中心大礼堂
这是一幢具有西式当代感的木石构造新建筑。正面当中是两个石柱子、三个圆拱。两边是两个方形的堡垒式二层楼。外立面为块石砌墙，内里屋顶为九檩八椽木构造。所用的砖瓦材料，都是现场烧制的。木料是从附近山林里砍伐拖运来的。“一根两丈多长的榆木房梁，要派100名自卫军从十五里以外的山沟伐下来，由于湿，故而非常重，拉三天才能拉到工地。有一个人还被压断了腿。”可见当时条件的艰巨和施工的困难。施工利用的工具，基本上都是因时制宜自己制作的。把一根细柳木破成两半，用根铁轴，装上一截三四寸厚的圆木头作为轮子，再放上一个柳条编的畚箕就成了运土用的手推车。石材是雇用当地的石匠师傅，就近开采石料，打凿成石材，分外部位如礼堂门窗顶上还根据须要雕刻出装饰花纹，有的图案是杨作材参考当时交通银行和中国银行等发行的钞票上的花纹画出来的，有的是石匠师傅自己供应的图案。礼堂用的铸铁窗棂，是请鲁迅艺术文学院老师们设计的。图案设计很俊秀，但是太繁琐，透光性也很差，送到茶坊兵工厂加工时，卖力铸造的同道将其修造成了一个大的红五星，中间有“1940”字样，周围是几个大格子。此预制件当时因故没有利用上，后来用在杨家岭中心大礼堂上。
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全体培植施工非常离效。承担施工任务的，名义上是三个营的自卫军，大约300人，还有一些临时雇用的石工和木工。施工组织采取分组承包制，一个师傅带一部分人承包某一项详细任务，另一个师傅领一部分人承包另一项任务。大家感情都很飞腾，不问工钱，没有人抱怨。杨作材整天泡在工地上，与工匠师傅们朝夕相处。张子良卖力政治思想和后勤保障事情，工地上须要什么东西，随时开条子派人到他那里去取。碰着任何大小问题，都能及时得到妥善办理。中心办公厅有关同道事先稽核选择指定的礼堂地点是在朝北的山洼里，目的为了防空。实际建造时，杨作材创造原址存在背阳、阴冷，山洼里多水、结冰等问题，很不适宜。张子良得知后让杨作材赶紧写报告，向直接领导此项事情的李富春同道请示，赞许另选新址。
一个可以容纳千人的大礼堂，加上300多孔窑洞，全体工程只用了三四个月韶光就竣工了。这时已是1940年春天，李家塔山沟里矗立起一座当代新式建筑，参加建造的工程技能职员和自卫军战士们都很自满地愿望着即将在这里召开的主要政治会议。杨作材忽然接到关照，“七大”会议暂时不开了，立时回延安枣园接管新的任务。
杨作材得到的指示，是在枣园建筑一个能容纳三四百人的礼堂，为着要在遮里召开一个扩大的中心政治局会议。据杨作材回顾，“枣园礼堂是一个木构造。原来，延安城拆迁时，拆下了许多木料，由边区培植厅保管。建造枣园礼堂时，全部给了我们。这些木料，锯口和榫口很多，年代久远，用来建造礼堂技能上困难很多，必须根据木料的详细情形进行设计。原来从鼓楼拆下的重檐上的木料，恰好做成了礼堂的天窗；斗拱做成了礼堂二楼的挑檐。这为后来建造中心大礼堂作了技能上的过渡。”这座枣园小礼堂竣工于1940年秋日，也是泰西建筑风格，后来作为中心布告处小礼堂。
这座小礼堂建成后，中心办公厅曾经操持在枣园后沟为七大召开建筑中心大礼堂。这里树木密集，便于暗藏。间隔市内也比较近，各种物资采购和供应都方便。于是选定后沟西边山坡比较平坦的山坳盖大礼堂，在附近山体修建窑洞作为会议代表住处。建筑过程中，创造全体空间太小，而且只有一口水井，水质不好，会议期间饮用水问题不能办理，只得再次放弃。
二
中心大礼堂末了选址在杨家岭。
杨家岭是位于延安老城北门外大约2.5公里的一条山沟，附近延河，原名杨家陵，因山上有明代兵部兼工部尚书杨兆陵墓而得名，延安期间传说这是杨家将的后代陵墓。沟口的平地上，有一座大古墓，有石人、石牛、百马。墓的周围，是平溜溜的一片庄稼地。1938年11月日本飞机轰炸延安后，中心计心情关迁住这里，并改名为杨家岭。这里阵势开阔，两边山坡已建有多处窑洞，个中中心党校校舍可以用作“七大”代表们的住处，只须要建造一座大礼堂。
与中心办公厅隔河相望的中心大礼堂，原址是一座砖木构造的小礼堂，可以容纳三四百人。1941年冬季，中心计心情关俱乐部主任住在礼堂里，不慎将刚发放的过冬棉花放在床铺上，房里生着一盆炭火，就到鲁艺舞蹈去了。孰料火盆里的火花一爆，引燃了棉花，酿成一场大火，把小礼堂全部烧毁。
杨作材
失火后的第三天，杨作材接到关照来到中心办公厅，时任巾央办公厅主任的李富春亲自安排任务，哀求在杨家岭重新建筑一个大礼堂。杨作材仔细稽核地形阵势，提出两个建筑方案。其一，在杨家岭沟口的一块大田地当中建筑中心大礼堂，将所有的中心计心情关，包括中心组织部、宣扬部、统战部、政策研究室以及办公厅、行政处等都集中到一起，形成一个比较集中的中心办公中央。其二，在被烧毁的小礼堂原址建筑中心大礼堂，其他机构办公地址不变。两个方案草图一起送交中心办公厅，李富春看到第一套方案，笑着问道：“你怎么了，你是要在这里建都还怎么着？”于是，就决定在小礼堂原址重修大礼堂。
杨作材把设计平面图、正立面图、侧面图和剖面图都画在一张大图纸上，然后钉在办公桌上，供大家阅读，没有细部施工图纸，而是照老办法在施工现场临时画给工人们看，或在木板上放个比划的样子。好在施工军队是当初李家塔礼堂培植班底，彼此熟习，互助默契。
这是在当时条件下精心设计制作的建筑作品。全体建筑由多个体块组合而成，入口处是一座方整的小楼，两侧壁柱，巍峨持重，楼顶设置旗杆，正门上方是一个特制的圆形气窗，嵌人一个硕大的铸铁五角星，革命标志性特色非常光鲜。建筑主体部分是正厅，可以安排1000多个座位，采取四个大石拱作为主梁，形成元柱脚穹顶式构造，达到内部空间最大化效果，避免了在礼堂内涌现两排阻挡视线的柱子；东侧是一个小会议室，兼作舞厅，并配有小耳房，为文艺演出时演员扮装间；西侧的三间屋子，分别用于安歇室、阅览室和游艺室，与出入口门厅相通，功能利用上实现多种用场并重。
全体建筑砖石构造。用跨距达15.6米的大石拱代替木梁，是一个极大的技能打破。由于伐木烧炭多年砍伐，当地可以用作大梁的木料已经十分缺少而石料资源在当地却是很丰富的，并且当地石匠师傅们的技能水平非常博识。以是，礼堂正厅采取石拱构造，拱与拱之间用木料贯串衔接，再以木板盖顶。这些木料同时又用作施工脚手架和挂滑车的木支架，当礼堂造好后木料也已基本用完，减少了摧残浪费蹂躏。为了安装巨大的石拱，杨作材和中心计心情关工程师张协和互助，研究详细施工办法，请温家沟农具厂（即兵工厂）特制了一个五轮复式滑车，利用滑轮组的事理顺利地完成安装任务。这些石拱属于半圆拱，其所承受的力可以直接通报到地下，不会产生侧推力。为了谨慎起见，培植者们在东西两侧分别建筑小会议室和阅览室，以抵御半圆拱万一产生的侧推力。这样，造型上的体块构造与功能上的承重安全棚结合，天衣无缝。此外，为了提高大石拱的承载力，参照隋代赵州桥的构造形式，在大拱上又修了几孔小型砖拱。然后用单砖墙砌平，使它既能承重，义显得外不雅观平整、都雅。内部视觉空间像一个巨大的窑洲，给人朴实亲切的温暖感。
建筑外不雅观显得洋气，持重大方。瓦屋面不出檐，是范例的欧式屋面做法。大厅和舞厅则是相互垂直嵌入的矩形，三个一组的长窗形成明显的韵律。正厅窗户分两层，丰富了建筑表情，共设四个出入口，两两对称又不雷同，生动而不呆板。正门边的壁柱，采取希腊建筑柱式。杨作材回顾说：“这根石柱采取的是希腊雅典的爱翁尼(Ionic)式柱，是我当时参考了美国的一今年夜学教科书而设计出来的。”
施工过程中，为了赶工期，后面的石山没有完备削平就将舞台的后墙砌了上去。等到墙体快砌完时，发生滑坡，只好拆了返工重砌。工程预算是5万元法币，由于物价上涨的缘故原由，中心办公厅领导指示，不要受预算限定，一定要将礼堂盖好，实际花费12万元法币。建筑时划建筑用场严格保密，许多人不叫白为什么在边区经济十分刚难的十占况下大兴土术，乃至有人直接给中心写信，认为这是铺张浪赞。等到“七大”召开，人们才明白个中的原委。
延安大礼堂
全体建筑体块构造，彼此支撑，相互关联，外表持重、刚毅、洋气，内里大跨度穹隆式空间，视线高度集中，意志绝对统一，乡土的朴实与同道的温暖都融汇在革命大家庭的亲切里。建筑艺术地诠释了中共“七大”所实现的中国革命政治空想。正门上方“中心大礼堂”为康生题写。“七大”召开后，中心大礼堂作为一个重大历史事宜的见证物，得到了建筑之外的分外历史意义。当时在延安的机关学校为了学习贯彻“七大”精神，陆续开始组织师生员工参不雅观这座延安标志性建筑。“为了使我们对‘七大’的实况和历史意义有更为深刻的理解，学校颌导组织我们参不雅观了‘七大’会场。记得在5月（此处有误，引者注）的一天，‘七大’刚刚闭幕，我们来回步辇儿30多华里，怀着惊奇和崇敬的心情，参不雅观了‘七大’会场和中心办公厅的小石楼，也从远处看到了毛主席和中心首长居住的窑洞。我对杨家岭周围的幽美环境，对‘七大’会场庄严肃穆的支配，特殊是对大礼堂建筑精美的弓形设计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张逊斌《怀念在延安大学学习和事情的岁月》）这是当时在已经并入延安大学的鲁迅艺术学院学习的学生多年后的回顾，并以此作为印象最深刻的事。
三
延安期间的新建筑，紧张是指用于居住、办公的窑洞，其高档者为砖石材料垒砌的石窑，其普通者为土窑，基本采取传统建筑工艺。另有用于政治集会、银行机构、权力部门的公共建筑，大多采取泰西建筑风格，可称勾新建筑中的新式建筑。其代表作品除了中心大礼堂外，还有杨家岭的中心办公厅“飞机楼”、南门外的边区参议会大礼堂、边区银行大楼，以及中心党校、陕北公学、八路军军政学院、西北行政学院等各级各种学校兴建的大小礼堂。少数例外的，是王家坪的中心军委大礼堂，以及附近的八路军总部机构建筑，都采取中国传统建筑模式。
早在杨家岭中心大礼堂一年前建筑的中心办公厅小楼，是当时延安最初涌现的泰西式三层楼建筑。主持该建筑设计建造的杨作材当初也是供应两套方案，画了两张草图。第一个方案是建筑三座平房；笫二个方案是一幢小洋楼，中间主体部分三层，两边各两层，最外边是一层。中心有关领导决定采取第二个方案。将三座平房叠加起来，造成一座三层小楼房，这在当时的延安属于建筑创新。建筑造型选用20世纪30年代盛行的火柴盒式建筑，功能主义，简约风格，仿佛用几个火柴盒子搭成的积木。依傍山势，施工过程中因时制宜，将三层楼的窗户改建为边门，增加一个天桥，直通上边毛泽东居住的窑洞门口；二层楼的楼梯间恰好对着警卫排的住房，也作相应改动。东厅是一个作战研究室，为了保密，将窗户设计得很小，并且没有向外开的门。全体建筑形态中间高，两翼延展，很像一架飞机，当时就被称为“飞机楼”。
建筑所用的石材来自对面山上开采。采石时每天清晨要放炮，而住在山沟对面窑洞里的毛泽东的生活习气险些昼夜颠倒，他每天晚上事情到深夜，清晨正是他睡觉的时候。持续放了几天炮往后，严重影响毛泽东的安歇。时任中心办公厅秘书处长的王首道把卖力建筑施工的几位同道叫到毛泽东警卫连长叶子龙住处切磋。叶子龙说：“我们恰好趁这个机会把毛主席夜间事情的习气给改过来。”
从湘赣苏区到中心苏区就熟习毛泽东的王首道说：“那还行？”意思是根本不可能，那是异想天开。切磋的结果，决定改为每天下午放炮。
小楼将近落成时，时任中共中心秘书长的王若飞派人送来一块铭石，按当时西方建筑老例，刻勒该建筑名称、设计者、培植者和韶光等内容。但卖力工程培植的杨作材认为不得当，便将其砌在墙里面了。
该建筑很有当代感，朴实，简约，不事雕饰，却新颖洋派。1941年春开工，当年落成。1942年5月，延安文艺漫谈会在这里召开。
陕甘宁边区参议会大礼堂
与此同时培植的陕甘宁边区参议会大礼堂，同样具有浓厚的泰西风格，又能够与当地环境相融洽，被誉为“富丽堂皇的民主之宫”。陕北有名乡绅、边区参议会常驻参议员李丹生专门题写《大礼堂颂》，畅叙自己身临其境，参政议政，共商国是的深切感想熏染，并由此激发起对付民族复兴、国家再造的美好意愿。“议员列座，来宾旁听。而其发起答复，一上一下，融融泄泄，和气所致，天人共应。……制礼制乐，治定功成。奠乾坤于宁静，酿天下于和平。国祚绵延，天休滋至，岂不懿欤休哉？然而自今思昔，由委溯源，如此旋转乾坤之奇才，震古烁今之伟业，问开始于何地，开始干何人？佥日：开始于此堂，开始于作此堂会此堂者。”
该建筑由毛之江设计，杨作材卖力改动，丁仲文、李付缙辅导施工，钟敬之承担内部装饰设计事情。礼堂为砖术石构造，主体一层，局部二层，由前部门廊、中间大会议厅、后部舞台组成。正门是一排石砌拱廊，当中为五孔拱券，拱间加壁柱。两侧实体墙面，与中空拱廊形成强烈比拟，山墙高耸，巍峨庄严。细部柱顶、额枋多用巾网传统建筑符号。正厅可容纳1200人。谢觉哉题写“陕廿宁边区参议会大礼堂”，刻勒在正门上方。1947年3月国民党军盘踞延安后，该建筑被毁。1956年5月，谢觉哉回到延安，重新题名“延安大礼堂”，现今仍旧作为一些主要活动的举办园地。
所有这些新建筑，其物质条件和内部装修“远比不上现在的中南海怀仁堂和公民大会堂。但它的利用代价、政治意义、对社会的贡献，却可以和怀仁堂、公民大会堂相媲美”。（陈其《重回延安》）1947年3月，国民党将领胡宗南率军盘踞延安后，除自己指挥作战用了王家坪建筑，得以使其保留原貌，其他建筑全部烧毁。1950年代公民政府又按原样重修，1980年代再次建筑。
值得一提的是，位于延安城南门外的陕甘宁边区政府办公场所始终是很大略单纯的，依山开凿的两排窑洞，砖石砌面，朴素，简洁，可亲可近。
建筑艺术的文化品质和意识形态特色，是一种功能性存在，是在设计者、决策者、培植者、装饰者的劳动过程中那么一种只可融会不可言传的选择判断，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意识形态。延安新式建筑，全部是用于政党政治的公共事务活动。其功能内容须要与审美形式特色，都是必须充分知足的建筑意图。它代表着一个新时期的开始，寄托着无产阶级革命军队对付新时期的梦想和信念，并因而成为后来延续，半个多世纪的中国标志性建筑的先河。
来源：各界杂志2020年第4期
作者：朱鸿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