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2008年第2期 王银田

2003年初春,大同市区创造了一处北魏建筑遗址,其位置在明清大同府城北部的操场城内,遗址西临大同府城南北中轴线的北段操场城街,由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大同市博物馆以及山西大学考古系组成的考古队随即对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发掘总面积约2500平方米,发掘事情于同年八月中旬结束,发掘报告已揭橥气本文将从该建筑遗址在平城中的位置,遗址所反响的建筑形制以及遗址出土的遗物三个方面对这一建筑遗址的性子进行初步剖析,以便于对这一创造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操场插画建筑设计 新型材料

现存大同古城建于明洪武五年(1372年),据明正德《大同府志》记载,“洪武五年(1372年)大将军徐达因旧土城南之半增筑”气据1951年实测图测算,该城平面略呈长方形,东西宽1.76、南北长1.85公里,周长计7.27公里③,面积约3.256平方公里。
“景泰年间(1450-1456年),巡抚都御史年富于府城北别筑北小城,周围六里,……内有草场”,称草场城④,即府城北部保存至今的操场城(图一)。
元代大同巴阔别边患,故无城池的营建,则大将军徐达所因“旧土城”该当是辽金期间的西京大同府城。
《辽史•地理志•西京道》记:“辽既建都,用为重地,非亲王不得主之。
清宁八年建华严寺,奉安诸帝石像、铜像”®,契丹人在此设立家庙,城池由亲王驻守,由此可见,辽代西京大同府的军事防务与政治地位极其主要,虽然不见辽代筑城的记录,但修建城池当属一定。
金代大同不见筑城记录。
依《宋史•朱弁传》与现存大同善华寺的金大定十六年(1176年)《大金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记》碑文记载,徽、钦二帝被虏后,朱弁于南宋建炎元年(1127年)以通问副使身份前往大金国会谈,结果竟羁留西京大同17年,期间居大普恩寺(现名善化寺)达14年。
在金人的威逼困惑面前,朱弁“忍饥待尽,誓不为屈”,并曾说:“吾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于我幸矣”⑥。
20世纪80年代初,在拆除善化寺附近的南城门洞和城墙时,在城墙下创造过金代的石刻灵塔。
2001年在维修今善化寺山门天王殿时,创造在附近的围墙下有从前砌在地基中的金代石雕灵塔。
近年在善化寺西院再次创造金代灵塔,解释金代的大普恩寺确有僧人瘗地,那么《宋史•朱弁传》所言“近郊某寺”即其所长期居住过的大普恩寺,即现存的辽金古刹善化寺。
该寺位于明清大同府城南墙内侧,考之上文,则金代时该寺院位于城外“近郊”,显然,辽金期间的西京大同府城比明清城偏北。
那么明正德《大同府志》所载明初“旧土城南之半”就可理解为明代筑城时利用了旧城南部(实为中南部),舍弃了旧城的北部,而辽代大同城达二十里之广,明显大于明代大同府城,由于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南部创造了辽金期间的尸骨坑,近年在操场城西墙偏南的部位创造了辽墓叠压于内侧城墙之下,证明操场城中北部三分之二的部分在辽代城池之外,则辽代城池的西墙一定在明代府城西墙的更西面。

据《辽史•地理志•西京道条》载:“西京大同府,……广袤二十里。
……元魏宫垣占城之北面,双阙尚在”气很明显,北魏平城的宫城部分在辽西京大同府城的北面。
继北魏之后,东魏、北齐、北周以及隋、唐、五代初,大同的建置虽屡有变换,而城池的兴建则鲜有所闻。
《旧唐书•地理志•.云州条》载:“云州,隋马邑郡之云内县界,商安镇也。
武德四年,平刘武周。
六年置北恒州。
七年,州废。
贞不雅观十四年,自朔州北定襄城,移云州及定襄县置于此。
永淳元年,为贼所破,因废,乃移百姓于朔州。
开元二十年,复为云州。
天宝元年,改为云中郡。
乾元元年,复为云州”,领县一,即云中县气大同市博物馆藏有历年来出土的唐代墓志十余通,个中天宝七年(公元748年)《梁秀墓志》出土于大同城东御河东岸的曹夫楼,志载墓葬位于“新城之东原”气“新城”一词可证唐代曾经筑城,位置就在现存明清府城的位置,但城市规模与四至不清。
但有人据《旧唐书•地理志》云中县条载:“今治即后魏所都平城也”,就此认定唐代云中城即北魏平城%这显然是不确切的,通不雅观全文,这里是在阐述地名的沿革,而非城池的变迁气

北魏平城的考古调查始于1938年5月,是由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的水野清一等首先进行的,1939年夏,日本东亚考古学会派出东京大学的原田淑人等人也调查过北魏平城遗址⑰。
1938年,水野清一等人开始进行云冈石窟的调查、勘测事情,期间对云冈及大同周边进行了初步的野外稽核。
从后来公布的资料看,其对平城的考古调査紧张包括四项:位于今御河(北魏时称如浑水)东岸的古城村落遗址、位于操场城西北部的北关遗址、北关郊野的供水塔遗址和位于今安家小村落的北墙遗址®。
在北关遗址中记载了北门仓库附近的发掘,这里出土了“同心圆纹的瓦当和蕨手纹的瓦当,并创造了大量绳席纹灰陶片”,认为“是同汉代平城县有关的遗迹”,文中记载“这里具有北魏模样形状的印纹灰陶片也不少,地层厚达2米多,是灰分很多的玄色土层”气这里只管没有解释汉代文化层与北魏文化层是否存在叠压关系,但至少能解释此处曾有汉代的建筑存在过,从厚达2米的北魏文化层堆积剖析,这里该当是居住韶光较长而形成的文化层。
该遗址的位置在操场城十字形大街的西北部位,但文中没有解释遗址间隔周边城墙的确切间隔,经对文中插图进行测算,其位置东南距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约390米,正南方向间隔后者向西的延长线300米。
在北关遗址东北方向不远处便是供水塔遗址,其位置在现在的大同火车站东侧,在供水塔东侧朝着御河的方向,创造了两行砂岩石质的柱础石,础石的间距约5米,一列7枚,东西向排列,附近创造少量“波状平瓦当”(可能是指前沿做成波状边饰的板瓦)、经丈量,该遗址位于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北偏东7度,二者相距1965米,值得把稳的是这里没有创造汉代地层。

我们曾长期地关注过汉代平城县治的位置问题,经在大同市区以及市区外围长期的考古调查与发掘证明,较为集中的汉代文化层紧张创造于今市区北部的操场城,尤其是操场城的中、北部地带,有地层较厚而遗物密集的汉文化层。
1987年,大同市博物馆曾在操场城中心偏东北部位的东营盘发掘戳穿出大片的汉代文化层,该遗址的西面便是水野清一发掘的北关遗址。
1997年夏,在位于操场城内十字大街东侧的操场城东街挖掘一道沟槽,创造有大面积的汉代文化层。
2002年4月在此处再次开挖了一条东西向长达500余米的沟槽,此沟槽由操场城十字形街道的中心直至操场城东墙,剖面上普遍创造有薄厚不等的汉代文化层,地层中创造有大量汉代绳纹与抹断绳纹筒瓦以及绳纹板瓦残片,还有汉墓中常见的单面绳纹小型残砖,篮纹与绳纹残瓦,并创造用完全的绳纹筒瓦两两相扣形成的筒状遗迹,酷似下水管道装置。
汉代地层上叠压有北魏文化层,北魏平城常见的磨光板瓦与磨光筒瓦十分密集,数量极多。
在这条沟北侧的大同四申门前,创造大面积的夯土台基,此处恰好位于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南面,二者相距约115米。
在同时开挖的操场城西街中段以东的壕沟中,也创造有汉代绳纹陶片与北魏磨光玄色残瓦,周围还创造有大量鹿角与云母。
在以上所述东营盘发掘点与操场城东街两处创造有汉代文化层的地点南北相夹的中心部位,2003年5~8月,我们又发掘了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在该遗址上有多处晚期的窖穴冲破北魏夯土层,暴露出下面的汉代地层,在遗址南真个地层解剖中同样创造了北魏文化层与汉代文化层的相互叠压关系%可以明确地说,这一北魏夯土建筑台基是建在汉代文化层之上。
在紧临这一遗址的西侧,是另一北魏大型建筑基址的夯土台基,二者东西并列,基址规模与一号遗址相称,出土有大型石柱础,多件半圆形人面纹瓦和大型磨光黑瓦的规格、特色都与一号遗址所见相同,解释二者的年代附近,可惜未能进行考古发掘而遭毁弃。
在该遗址以西稍南处,即操场城十字路的西南角,当我们在发掘一号遗址的同时,另一处建筑工地也见有少量北魏磨光黑瓦残片,但不见夯土层。
比来,有人在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西面的操场城街西侧不远处创造''皇魏万岁”笔墨瓦当,与操场城一号遗址所见到的同一型号的瓦当同等。
此外,在明清大同府城北墙外的雁同东路也见有汉代陶片⑰,但北魏建筑遗物创造较少,未见有北魏建筑夯土基址。
而在明清府城以内则不见汉文化层,偶见汉代陶片,皆零散散见于辽金地层中。
在府城中央的四牌楼一带,1988年曾创造多座汉代砖室墓,墓葬北距前述明清府城北墙外侧创造汉代地层的位置约945米。
在操场城北墙以北700米处的原大同长途汽车站背后,也曾创造汉代墓葬,可以证明此处东西一线已在汉平城的外围。
水野清一创造的供水塔附近的北魏遗址以及多年来在大同火车站的考古调查都没有在这里创造汉代遗存,也有力地支持了这一结论。
在长途汽车站以南400米的操场城的北墙外开始涌现汉代与北魏陶片,按照中国北方汉代县城与县城外围的墓葬区的分布规律,二者一样平常相距二三里或四五里不等,墓葬位置则因城址外围地形而定。
大同操场城外围的汉墓分布于南、北与西南方向,以及上所述两处汉代墓地的位置也符合这一规律。
近年来大同市博物馆的曹臣明师长西席根据多年来的野外稽核,论证汉代平城县的位置就在现在的操场城,为探求汉平城作了有益的考试测验,其思路无疑是精确的®。
笔者认为汉平城的位置在今操场城中北部一带是可以得到考古证据支持的,只管雁同东路创造有连续的汉代文化层,但原来认定为汉代遗存的操场城西墙南段的内侧(操场城西街以南部分)近年创造墙体下叠压有辽代墓葬,依目前考古资料看,操场城东、西街以南尚未创造北魏夯土台基遗迹,将汉代平城县治认定为操场城东西街一线以北的证据彷佛更为充分一些。

我们想要解释的问题是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在魏都平城中的位置。
早在穆天子六年(晋永嘉七年,公元313年),拓跋鲜卑就曾“城盛乐以为北都,修故平城以为南都”显然这里的“修”是指利用原有城池稍加修整之意,“故平城”应是指汉平城。
《南齐书•魏虏传》载:“什翼珪(道武帝拓跋珪)始都平城,犹逐水草,无城郭,木末(明元帝拓跋嗣)始土著住所。
佛狸(太武帝拓跋煮)破梁州、黄龙,徙其居民,大筑郭邑。
截平城西为宫城,四角起楼,女墙,门不施屋,城又无璽”®。
“截平城西为宫城”,这里的“平城”则该当是穆天子曾经修整过的汉平城,那么就可以理解为北魏道武帝至太武帝期间的平城宫城位置在原汉代平城的西部,之以是利用平城西部,很可能是由于平城东部临近如浑水的主流如浑东水,此时已严重毁坏而难以再用。
当然,随着太武之后诸帝对平城的不断营建,宫城当会打破这一范围,但大概位置该当是环绕在原来宫殿区稍向外围发展而已。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的汉平城就在操场城中北部,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也位于这里,考古发掘也证明了二者存在相互的叠压关系,那么我们说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就位于宫殿区是可以成立的。

事实上,北魏平城宫城的营建开始于道武帝拓跋珪初都平城期间,只管拓跋珪在迁都平城的第二年就忙于“以所获高车众起鹿苑,……广轮数十里”,尚带有明显的游牧文化色彩。
但依《魏书•莫题传》记载:“后太祖欲广宫室,规度平城四方数十里,将模邺、洛、长安之制,运材数百万根。
以题机巧,征令监之。
召入,与论兴造之宜。
题久侍颇怠,赐去世”气可见拓跋珪对付平城的培植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整体的方案,其思路便是模拟邺城、洛阳城和长安城。
魏晋北朝期间的长安城听说近年已做了部分发掘事情,但发掘资料迄今尚未揭橥,我们无从知晓。
魏晋邺北城与魏晋洛阳城布局的明显特色可以概括为宫殿集中位于都城北部,南部设置里坊,全城设置几条东西与南北方向的轴线,布局规整有序,道路笔直通达。
“模邺、洛、长安之制”,当反响在这些方面。
《南齐书•魏虏传》载,平城“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
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气郭城在宫城之南,宫城在都城之北部,很明显这是模拟邺北城与魏晋洛阳城的布局,迁都后的洛阳城又继续了平城的这种布局。

从《水经注》对付平城由北向南的记载顺序看,平城宫城确在城之北部。
《魏书》、《北史)、《水经注》等文献记载平城的史料都没有平城北郭的记载,解释平城宫殿区位置在都城的最北部,与邺北城的布局同等,宫城之北即是北苑。

操场城东西街以南虽已多次创造汉代与北魏遗物,但从未创造北魏大型建筑夯土台基遗迹,因此我们判断这里便是平城宫殿区的南限,此处再往南便是里坊区。
各种迹象表明,操场城东西街一线以北为宫殴区,若将宫殿区的北界定至大同火车站背后水野清一创造的供水塔北魏遗址北端,那么这一宫殿区的南北向间隔为1965米,东西间隔应小于现有操场城东西间隔的980米,由于操场城西部创造北魏遗物的西界在水野清一创造的北关遗址所在位置的西侧南北一线,由此向东至操场城东墙的间隔为660米。
假设宫殿区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那么该宫殿区的范围大约为129.69万平方米,这样的面积明显大于邺北城或北魏洛阳城宫殿区,尤其是大于洛阳城的宫殿区,这彷佛是不可思议的。
由于北魏洛阳城是“中古期间天下上规模最大的城市”气其城市占地总面积相称于唐长安城与大明宫的总合。
北魏洛阳是按照一个帝首都城方案设计的,而平城的营建则不然。
以是,我们以为大同火车站背后的供水塔北魏遗址更可能是在北苑的范围之内,北魏建都平城期间,北苑曾先后建过蓬台、崇光宫(后改称宁光宫)、永乐遊不雅观殿等建筑。
平城宫殿区的北界应该在今操场城以北、大同火车站以南的北关一带,因这里布满各种建筑,以往的事情也很少涉及,故目前尚难以确定。
总体说来,平城宫殿区呈南北纵向分布该当是没有疑问的,这与古代御河西岸为一南北向平坦狭长地带的地理环境®是同等的,也与北魏洛阳城宫殿区的状况类似。
这种宫殿区的平面设置一方面来自于北魏建都初期对付邺、洛二城的模拟,同时也取决于平城地理环境,并终极又影响了北魏洛阳城的布局设计。

魏晋邺城(即邺北城)经多年的勘探与发掘,布局已基本清楚。
依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与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组成的邺城考古事情队对邺北城遗址的勘探气全体邺北城被一条东西方向的大道分为南、北两区,东西间隔约为2450米,宫殿区位于北区中心,为一东西向的长方形,从位于显王村落西的北墙到南面估计为建春门与金明门之间的东西大路,宫殿区南北向的间隔约为900米,东西界尚未探出。
依文献记载,宫殿区以东为戚里,宫殿区以西为铜爵园,假设宫殿区占全体北区的三分之一,则其东西间隔应为817米,那么全体宫殿区的面积为73.53万平方米气北魏洛阳城的宫殿区则为南北向的长方形,东西宽约660、南北长1398米®面积92.27万平方米。
这些数据对付我们磋商北魏平城都具有主要的参考代价。

大同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发掘的紧张收成是戳穿出一座北魏建都平城期间的夯土台基。
台基平面呈长方形,坐北朝南,地面以上部分东西长44.4、南北宽31.8米(图二),原为赶过地面的建筑台基。
夯土台基现存斜坡踏道四条:一条位于北沿正中,呈斜坡状,宽度4余米,长度尚不清楚,向北延伸出发掘区外。
两条位于南部,呈东、西对称分布,相距14.9米,宽均为4.2米。
个中西部踏道保存较完全,南北残长7.2米。
以上三条踏道皆夯土筑成,其与建筑夯土台基相接处都有一条明显的边界,解释是在大的夯土台基建成后其余筑成的。
此外,夯土台东缘正中有向外凸出的土坯砖砌筑的台阶残迹,宽度亦为4.2米旁边,该当是另一条踏道。
夯土台西缘残损严重,踏道情形不明。
此外,在台基周边创造部分黄泥墙皮与护台包砖墙等遗迹。
夯土台基是先从原地表向下挖,深1-1.6米的基槽,然后向上逐层起夯®,与北魏平城明堂遗址所见的夯土台基做法同等气也是中国古代都城大型建筑通畅的做法。

东西两阶制是周代高档级建筑的通畅做法气因东西分列两侧,故称东阶、西阶,东阶又称昨阶,西阶则称宾阶,是主人与客人分别出入的路径,以示尊卑有别,其渊源久矣。
河南偃师二里头商代早期宫殿遗址®(图三)、湖北黄陂盘龙城商代宫殿基址F2®(前殿,图四)已见有双阶形式。
前者面阔八间,进深三间,这一双数开间的大型殿堂建筑建在一个巨大的夯土台基之上,杨鸿勋师长西席将其复原为一组双阶建筑气并认为“这是目前所知中国最原始的宫廷建筑实例”气《礼记•内则》曰:“世子生,则君沐浴朝服,夫人也如之,皆立于昨阶,西乡。
世妇抱子,升自西阶,君名之,乃降”气《尚书•顾命》记载,周成王驾崩之后,在路寝传《顾命》于康王,礼仪肃穆庄严,“大辂(玉)在宾阶面,缀辂(金)在昨阶面,……四人棊弁,执戈上刃,夹两阶旭。
一人冕,执刘,立于东堂,一人冕,执钺,立于西堂。
一人冕,执戲,立于东垂。
一人冕,执瞿,立于西垂。
一人冕,执锐,立于侧阶”气这里由内向外阐述,层次分明,昨阶与宾阶分列殿前,殿之东、西两侧阶称东垂、西垂,殿北之阶则称侧阶,孔安国传:“侧阶,北下立阶”。
从“四人某弁,……夹两阶甩”来看,南侧定为双阶,而非三阶。
但先秦高档级建筑确有殿前设置三阶的,如《礼记•明堂位》:“三公在中阶之前”,中阶之两侧尚有东阶与西阶,共三阶。
《考工记》:“夏后氏世室,九阶”,夏之世室即后世之明堂,郑玄云:“南面三,三面各二”,殿前亦为三阶。
陕西扶风已创造多处西周期间的双阶建筑遗址,如召陈⑰(图五)、云塘%图六)、齐镇領(图七)等,足以证明周代宫殿建筑双阶形式的存在,亦可证明文献记载之不谬。
扶风召陈西周建筑遗址群共发掘建筑基址15座,编号F1-F15,个中F5位于遗址群南端居中处,是本遗址群中建筑开间最宽者,东西8间,总面阔28米,南北进深3间,12.8米,杨鸿勋师长西席将其复原为“四阿瓦顶”的双阶建筑气而云塘与齐镇的建筑夯土台基正面(南面)都创造了东西两阶的遗迹。

秦汉往后以至于隋唐,双阶建筑在都城中一贯存在,历代文献皆有记载。
考古创造的汉唐期间宫殿遗址中已见有多例设置双阶:如汉长安城桂宫二号遗址曲(图八)、唐大明宫麟德殿遗址@(图九)、清思殿遗址®(图一O)、含元殿遗址®(图逐一)、兴庆宫六号遗址曲(图一二),以及渤海上京龙泉府第一宫殿遗址®(图一三)和唐长安城青龙寺佛殿遗址曲(编号为3号遗址,图一四)等。
汉长安城桂宫建于汉武帝对长安城的大规模培植期间,为长安五大宫殿区之一,是武帝为后妃们建筑的寝殿。
麟德殿为大明宫内规模最大的宫殿之一,位于太液池西的高地上,由前后相接的三座大殿组成,是宫中举行宴会,使者来朝,以及宰相奏事之所,前殿面阔11间,58米,进深4间,东西阶址都已创造。
清思殿为唐敬宗所建,“用铜镜三千片,黄、白金薄十万番”,建筑极其豪华%“殿堂广约7间,进深约5间,殿的北侧有砖砌踏步二”气含元殿则是大明宫的正殿,位于大明宫南北中轴线的南端,重大庆典、朝会多在此举行,东西面阔11间,75.9米,南北进深4间,41.3米,夯土台基正面设双阶。
兴庆宫原是唐玄宗李隆基为太子时的藩邸,玄宗继位后改为兴庆宫,后设置朝堂并在此听政,其六号基址是兴庆宫遗址发掘所戳穿出的10余座建筑基址中规模最大的,据推测可能是平面呈“日”字形的廊类建筑,个中央的横廊向南的一壁有两座门,各有延岀的砖台阶一个,显然是双阶建筑。
渤海上京龙泉府则是仿长安城布局建造的,在位于宫城正门以北中轴线上的第一宫殿遗址,为宫中紧张殿堂之一,可能便是上京永兴宫中的永兴殿。
其夯土台基明显高于其北侧的其他殿址,东西面阔11间,56米,南北进深4间,27米,台基南面有二阶,北面正中一阶气除唐长安青龙寺3号佛殿遗址外,别的几处皆属都城中的主要宫殿。
唐长安青龙寺即隋灵感寺,殿址地层分为早晚两期,早期基址建于隋代,沿用至唐,可能毁于唐武宗灭佛,晚期基址建于唐武宗灭佛之后,早晚两期的佛殿基址皆为双阶形制。
青龙寺是唐长安城的著名寺院,其面积占新昌坊的四分之一,这天本佛教密宗的祖庭。
9世纪初至中叶,日本曾叮嘱消磨大批学问僧到唐朝求法,著名的“入唐八家”中就有空海、圆行、圆仁、惠远、圆珍、宗睿6人曾在青龙寺受法,著名的弘法大师空海和尚返国后创立了真言宗,可见青龙寺绝非普通寺庙可比。
紧张佛殿采取双阶的建筑形式,应是南北朝以来佛寺建筑宫廷化的表示,是模拟宫殿的结果。
此外,双阶建筑也随着中日文化的互换东传日本,奈良平城京大极殿前的“拥壁”以及京都安然京大极殿的龙尾坛正是受唐长安宫殿建筑的影响建造的,先哲对此已有论述,此不赘叙。

依文献记载,曹魏洛阳太极殿,北魏平城太和殿,以及近人依据文献复原的东魏高欢庙®,都是双阶建筑。
据《水经注•浬水条》载:平城宫的太极殿“东堂东接太和殿,殿之东阶下有一碑”®,此处言太和殿有东阶,则必有西阶,该殿为双阶无疑。
《魏书•文成文明皇后冯氏传》载:太和十四年(公元490年),正当盛年,两度临朝听政的文明皇太后冯氏“崩于太和殿”,孝文帝随即设神祭于此®,估计该殿是冯氏生前临朝之所,是北魏平城的紧张宫殿之一,建于太和元年(公元477年)。
此太和殿西临平城宫正殿太极殿之东堂,“东北接紫宫寺,南对承贤门,门南即皇信堂”%这是平城宫殿区中继太极殿第一条南北轴线东侧的第二条南北向轴线,其位置在平城宫中心区域的南端。

北魏洛阳也有双阶建筑。
《魏书•贾粲传》记:“灵太后、肃宗同升于宣光殿,旁边侍臣俱立西阶下”®,不仅解释宣光殿设有双阶,而且这里东、西阶所反响的尊卑关系也与西周期间完备相同。
宣光殿为洛阳宫城中的主要宫殿之一,灵太后的很多政治活动曾在此进行,并终极被废于此。
永安三年(公元530年)孝庄帝欲杀尔朱荣,“伏侃等十余人于明光殿东。
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
侃等从东阶上殿,见荣、天穆出至中庭,事不果”節,明光殿也设有双阶。
《魏书•崔光传》载,正始年间,“有物出于太极之西序,……菌生宾阶轩坐之正”,可证太极殿西厢设有双阶气北魏洛阳太极殿是否设置双阶不得而知,但据考,魏晋洛阳城的太极殿便是“正面设旁边两个升殿的踏步”®o《魏书•蒋少游传》记孝文帝“于平城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以是效仿魏晋洛阳太极殿的北魏平城太极殿很可能也是双阶。

此外,南朝建康城的太极殿®、北周太庙盼等皆为双阶建筑。
解释汉唐期间高档级建筑中的双阶形式一贯延续不断。

在北魏京城所在地大同,到目前为止经正式发掘并能确认其原名称的北魏建筑遗址仅有明堂一处%它与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具有诸多相似之处。

第一,两处遗址都釆用由地表挖坑起夯的方法筑成,这类基址每每是作为大型建筑的夯土台基利用的。
平城明堂遗址的中央建筑是一个直径42米的夯土台基(图一五),与操场城一号建筑遗址东西宽44.4米的规模十分靠近。
平城明堂建于孝文帝太和十五年(公元491年),当时的国家天文台——灵台也设在这里气它作为孝文帝礼制改革的主要内容备受重视,是当时主要的皇家工程,也是都城最为主要的礼制建筑之一气建成之后次年即太和十六年,孝文帝就曾两次到临,并在这里进行敬拜、敬老、布政事、不雅观云物等各种礼仪活动气此外,两处夯土台基的夯筑方法与技能相同,夯层厚度靠近,夯窝深3~5厘米,夯窝直径7~10厘米,该当是釆用相同的半圆形夯具筑成的。
这样的夯具曾在平城明堂遗址的发掘中出土过2件气

第二,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发掘出土了多种瓦当,包括笔墨瓦当、莲花纹瓦当与莲瓣化生佛瓦当、兽面瓦当等,共计8类10种规格。
个中小规格的兽面瓦当创造最多,这种形制的瓦当也曾在平城明堂遗址创造,二者特色基本相同。
制作十分规整,表面经磨光,边缘较宽、较高,当面模印兽首,獴牙外露,瞪目狰狞。
操场城一号遗址出土标本直径16.3、缘宽2.5厘米%明堂西门遗址标本直径16.8、缘宽2.3-2.4厘米气明堂南门遗址标本直径17厘米®。
两处遗址所见的兽面瓦当该当是按照同样的规格制作的,只是兽面图案的细部有眇小的差别,以是可以断定不是用相同的模具制作的。
平城明堂遗址仅见2件莲纹瓦当,此外全部为兽面瓦当,解释当时建筑紧张利用的是后者。

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出土的诸多瓦当中,“万岁富贵”瓦当、“传祚无穷”瓦当、莲花纹瓦当、莲瓣化生佛瓦当都见于方山永固陵遗址®,“传祚无穷”瓦当也曾出土于云冈石窟第九、十窟窟前遗址©和三窟顶部以及云冈西部山顶气其年代皆相称于云冈石窟第二期,即献文帝拓跋弘与孝文帝元宏执政期间。
“万岁富贵”瓦当在桑干河中游册田水库南岸的北魏制陶遗址地面大量存在气方山永固陵全体工程开始于太和三年,直至太和十五年才全部结束,云冈第九、十窟也开凿于孝文帝期间气故以上瓦当的风格该当是孝文帝期间的特色。
“大代万岁”瓦当以往曾有完全的器物创造%原出地皮点不详,但纵不雅观瓦当整体风格,与以上笔墨瓦当特色同等,只是规格稍大些。
只有“皇魏万岁”瓦当与“永口寿长”瓦当与以上瓦当不同,这类瓦当以往在其他地区尚未创造过,制作粗糙,年代特色不明。
考虑到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夯土台基存在早晚期的地层叠压关系,这两种瓦当也可能韶光略早些,但目前尚无确切证据,待考。

值得把稳的是,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多次创造表面涂红彩的白灰皮,但不知其原来是否为装饰地面之用。
据朱启新师长西席研究,秦汉至宋代,帝王宫殿中有将地面涂以红彩的习俗,称“丹墀”或“赤墀”。
《说文》:“墀,涂地也,从土犀声。
《礼》,天子赤墀。
”《说文解字注》曰:“汉未央殿,青琐丹墀,后宫则玄墀而彤庭也。
”®《宋书•百官志上》曰:“以丹朱色地,谓之丹墀”®。
秦都咸阳一号遗址以及汉长安城长乐宫4号建筑遗址已有创造气

邺城、汉魏洛阳城、北朝长安城和六朝建邺、建康城尚未见宫殿遗址的发掘报告,故难以进行更进一步的比拟。
应该指出的是,汉、唐两代国势壮大、财力雄厚,宫殿建筑自然宏伟高大,绝非北魏平城可比。
汉魏洛阳城已钻探出的大量宫殿基址中,正殿太极殿基址东西长100、南北宽60米,现存夯土台基厚达6米,因设计理念的不同(如前所述),规模也大于平城的建筑气通过以上剖析可以看出,大同操场城北魏一号建筑遗址位于北魏平城宫殿区中,其建筑采取双阶这种高档级建筑的形制,建筑利用的材料与永固陵和云冈石窟两处皇家工程的建筑材料同等,而且很可能釆用了“丹墀”这种宫殿地面装饰,这些信息都暗示了这一建筑的性子该当属宫殿建筑,其年代则应在北魏平城期的较晚阶段,即献文帝与孝文帝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