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长洱的小说《天才基本法》和沈严团队与腾讯影业互助创作的电视剧《天才基本法》，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两个完备不同却又相得益彰的作品。就彷佛造园，虽然那些基本素材还在，亭子、假山、长廊都有，创作者以自身的履历与情绪为镜，重新熔铸人物、构造、情节，由此出身了一个新的园子。这个园子有自己的浩荡长风，也有自己的曲径通幽。说到底，以小说为根本改编影视剧实在是一个借山成景、理水融湖的过程，真个是看创作者本民气中的沟壑。故意思的是，只管是如此的不同，这两个园子又模糊透露出相通的旨趣。这么说吧，游园者从相同的入口进入，随即踏上了不同的游程，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同一个出口，彼此分享着大体不差的心境。这又看出影视剧的创作者对付原著作者的敬意与尊重了。那么，电视剧《天才基本法》向小说借了什么，又给出了哪些新的审美元素？
小说《天才基本法》塑造了一群天才。对，是一群，而不仅仅只有老林和裴之。林朝夕从草莓天下穿行到芝士天下，正是为了和这一群天才相遇相识，和他们一起努力，共同领略数学之美。是的，小说自始至终落脚在数学上。多少人，包括我们这些成年人曾经在数学面前败下阵来，并留下了深深的生理创伤，视之如猛虎、如畏途。数学仿佛是一架精确的检测仪，将普通人与天才区隔开来。林朝夕，或者说作者长洱并不相信这一点。她执著地要让我们看到，数学没那么神秘，也没那么深奥。她借人物之口见告我们，“数学打开了我们的双眼，让我们得以有机会看到全体未知天下本来面貌的工具；在看到和知道之间架起桥梁的，也正是数学。”“数学是工具，也是措辞。可能在节制这门工具或者措辞的过程中，你们会以为辛劳，但相信我，和创造未知的乐趣比较，这些努力和辛劳，都是值得的。一旦你意识到，我们不过是在一颗微小星球上的微小人类，却在试图节制一种可以理解宇宙真理的玩意儿，你会溘然意识到，学习过程本身就已经足够了不起。”从这个意义上说，《天才基本法》讲的是数学，又不仅是数学，它讲的是对未知天下的探索，对思维边界与更多可能性的开拓。
事实上，在原著小说里，林朝夕的三次穿行，也是对数学理解不断深入的过程。第一次穿行，她回到了12岁，任务是参加奥数夏令营。在夏令营里，她开始理解数学的实质，并考试测验用自己的办法，建立属于自己的数学知识体系，顺便用晋江杯全省小学高组团体总分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验了学习成果。曾经，她以为自己没有数学天赋。现在，她创造，纵然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热爱，也有自己乐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东西。第二次穿行，她回到了初三，参加了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统考和集训，初步将数学和编程联系起来。这一次，数学不再是外在于她的难题，而是和她融为一体。她学会了不以他人的眼力、判断来权衡自己。第三次，她要帮助老林完成证明图同构论文有关的证明，洗刷抄袭的责怪，并通过建模的方法，推测出老林车祸的韶光和地点。数学回归工具本身，深度帮助林朝夕办理生活中的难题。在每次穿行的过程中，天才的光芒犹如皓月，通亮而纯粹，照耀着前行的路。有他们在，彷佛这暗夜就不那么漆黑一团，我们就能借着这光亮找到自己的路。那么，林朝夕是天才吗？由于老林和裴之的存在，她一贯认为自己只是普通人，不过是由于有了穿行这个机遇得到了加成罢了。可是，当她执著地把天才的光亮依次通报给包小萌这样身边人，身体力行地改变他们的命运时，我们不这么看。此时，天才的定义得到了改写。天才不仅仅指智力轶群。拥有天才，也不虞味着从此踏上坦途，拥有完美无缺的人生。老林和裴之的人生，便是最好的解释。不过，与普通人不同的是，面对难以超出的困难，他们永久坦然无畏，他们洞悉本心，忠于空想，追寻所爱，始终不渝。他们或许会成功，也可能会遭遇失落败。但由于忠实于自我，他们做好了失落败的准备，从未对人生中的选择感到遗憾。这才是天才最为迷人的地方。因此，小说《天才基本法》是一个个人主义的叙事，是个人如何确定生活的目标与人生的意义，并通过持续不懈的努力完成自我的故事。
当沈严和他的团队经腾讯影业推举接过这个亮闪闪的故事，同时也接过了改编的难题。小说因此林朝夕的限定视角展开叙事，读者得以托身林朝夕，深入到她的内心，和她一起穿行，一起在超凡的人生体验中得到人生的感悟。小说可以方便地展开生理叙事。电视剧则不然。它通过场景、人物的对话和行动推动叙事。所有的内心戏须要不雅观众通过演员的演出自己补全。对此，电视剧的办理方案是将小说中林朝夕一个人的单穿改成双穿。无论是林朝夕和花卷一起穿行到芝士天下，为了共同目标而努力，还是林朝夕和裴之一起穿，由于目标不同展开博弈和竞争，人物之间的互动增加了，同时戏剧冲突也大大增强了。
难的还不在于此。小说和电视剧的真正不合在于对平行天下的理解。小说是这样理解平行天下的——“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平，都是颗不断发展的树木。那么伴随终年夜，每个人所拥有的韶光和空间都在不断发展。那些韶光和空间如树木一样平常，成长出繁密的枝丫，有些枝丫不断延伸伸展，有些则不再向上，逐渐泯没。如果说现实天下是主干，那所有的平行空间，则是那些会不断延伸、你也不知会长成什么样子的分支。”这意味着，对付林朝夕而言，只有一个自我，她的每一次穿行，意味着一杯新的水倒入旧的杯子中，得到的，是领悟了草莓天下和芝士天下的自我。而电视剧则完备不这么看。电视剧旗帜光鲜地提出，血缘、基因完备不能决定自我，一个人的经历决定了他是谁。换句话说，没有什么超验的自我，自我是被建构出来的。这意味着，在每一个平行天下，都有一个不同的自我。就这样，电视剧成功地把一个个人主义叙事转变成了颇具哲学意味的选择叙事，即当你有机会面对一个更为舒适、更加契合你内心需求的天下时，你是选择停下来，侵略他人——纵然这个他人是其余一个你，还是回到自己的天下。这个问题，对付天才还是普通人，都不那么随意马虎作答。
林朝夕和花卷第一次穿行时，答案很大略。老林晕倒在医院，等着林朝夕回去；花卷在草莓天下是流量明星，在芝士天下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两个人都当仁不让要回到草莓天下。这也是为什么电视剧前9集与小说差异不大的缘故。到了第二次穿行，难度提高了。对付裴之而言，在草莓天下，父亲意外去世，他与身体不好、陷入过去无法自拔的母亲相依为命，他本人曾罹患精神疾病，不得不放弃了数学。而在芝士天下，他还只是中学生，父母亲健在，家庭和蔼。越是留恋家庭的温暖，他越是希望自己待在芝士天下，而不必接管草莓天下的毒打。林朝夕就不同了。一开始她就非常清楚自己是一定要回到草莓天下。特殊是当她无意中创造草莓林朝夕的存在，这个动机就更强了。在她看来，这个天下是属于草莓林朝夕的。她乐意以录像的办法帮草莓林朝夕补习作业，而不能雀占鸠巢将草莓林朝夕永久关在意识深处，心安理得地霸占她的人生。于是，裴之和林朝夕各自斗法，希望达成自己的意愿。相爱相杀的戏码永久是最好看的，特殊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对决。不过，在我看来，无论是裴之以草莓天下为原本写出自动对战棋的游戏得到超级利润，还是林朝夕偷出游戏代码上传到网上，都显得不那么“天才”。在林朝夕祭出大招后，裴之幡然觉醒，芝士天下的爸爸并不真的是他爸爸，他的生活还在草莓天下。这一局，林朝夕下了一城。
最最难的，还是第三次穿行。这一次反了过来，是芝士裴之穿行到了草莓天下。芝士天下的裴之以其天才和老林解开了P=NP，得到了世俗的成功，却对儿时碰着过的草莓林朝夕念念不忘。他天才地做好万全准备，穿行到草莓天下，想要同草莓裴之交流人生。对付林朝夕而言，这才是最难决议的。她安全地待在自己的天下，被自己爱的人所包围，过去的难题不再困扰她。更主要的是，芝士裴之开出了难以谢绝的条件，如果让他留下，他将写出P=NP的论据，这一创造可以拯救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林。这将是多么让民气动的天下啊。对付电视剧而言，如果就此结束，也将迎来皆大欢畅的大团圆。好在，电视剧的创作者没有妥协。林朝夕遵照了她一以贯之的逻辑。她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想直面自己的生活”。是的，没有谁的生活是完美的。沉溺于穿行天下，想象一个平行天下的英雄改变生活的不完美，这都是怯懦者的行为。“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真是电视剧的高光时候，也是“天才”的最新定义。在电视剧《天才基本法》里，裴之不是天才，而在每一次选择时候武断自我的林朝夕才是。这大概是电视剧主创职员对付“一以贯之的努力，不得懈怠的人生。每天的眇小积累，会决定终极结果”的另一种阐释吧。
到了这里，无论是痛惜合上书本的读者，还是在轻快的主题曲中若有所思的不雅观众，大约都会扪心自问，我们离天才有多远。
（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研究员）
来源： 光明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