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落三教堂在高密市五龙河故道西侧,东西长,南北短,那长出的部分略带着弧线,若从空中望小村落,就像一只圆润的羽觞。当那凫凫晨雾散尽,在村落外菜地觅食的鹅群嘎嘎地叫着饱腹归来,小村落的人气也逐渐旺起来。
小 村落人能饮酒,声名在外,酒村落的称号由此而来。三十多年前,自行车已遍及。每逢正月里走亲探友时,大家都爱用自行车载着礼物,很方便。但到我们小村落走亲的除外,是真走亲,走着来,为啥哩?怕喝多了再骑车挨跌吧,走着还能稳当点。
三教堂民风淳厚,人激情亲切好客,亲戚来了,不让你喝足了,喝高兴了,那是我们的任务!
记得那年正月里,我的五位表叔走了十多里地到我家走亲,我和本村落姐夫两人作陪,那时我俩年轻气盛,硬是将五位表叔给喝趴下了,他们到晚上八点多才醒酒,醒来顾不上用饭,便急急火火地往家赶。不过临走时都一脸地不服气,说我俩是沾了酒村落风水的光,不算数,约定来年到他们家再喝见输赢。我听后那是见牙不见眼,心想,我和姐夫的酒量算啥!
我母亲还没得上空来陪你们喝点呢,她老人家一人就能喝两大碗白酒……
那年代喝的酒大都是到村落供销社打的散酒,当载着一大铁桶白酒的小驴车一到,男售货员老李赶紧呼唤人将酒倒进大酒缸,再打上两桶井水一掺,这酒不掺水还真下不口,酒性太烈,掺上水有滋有味,入口生喷鼻香。若是如今这样做,肯定没法喝,还会被人举报造假。我想那酒是纯粮酿,水是无污染甘甜的井水,以是才好喝吧!
听说酒到了,打酒的爷们一手挎着地瓜干篮子,一手拎着酒瓶或小塑料桶,三三两两地赶来。三斤地瓜干换一斤白酒,当定定地望着末了一滴白酒贴着瓶口逐步溶进瓶里,换酒男人小心地塞好瓶塞,怀揣着酒瓶幸福地往家中走去,可以想像到今后有酒的日子那才叫一个滋润津润……
二爷在酒村落是出了名的酒客,二爷的女人是城里人,当年因地主家庭出身拖累,嫁给了种菜的二爷。女人和顺,不会做菜。二爷饮酒时,女人就切上根黄瓜,那黄瓜片切得车轱辘似地厚。二爷也不嫌弃,只是笑,爱怜地目光望着女人,呷上一口瓜干酒,细细地砸摸滋味。二爷一天三顿酒,饭吃得少,有时摸几瓣蒜,或烤上条小咸鱼,或摘一个小辣椒,都能美美地喝上顿。当年二爷临终时,将三儿一女叫到跟前,千打发,万叮嘱,让儿女们好好孝顺老伴。二爷的儿女们都含泪表了态,日后也确实做到了。但二爷的女人在二爷离世后,终日郁郁寡欢,时常望着自己做得那盘再没人吃的车轱辘似的黄瓜入迷,一年后二爷的女人也走了……
二爷的儿女给二爷上坟时,总要备足酒,将酒绕着坟盘洒三圈,恐怕二爷在那个天下断了酒。
常饮酒的人易成瘾,因有酒瘾而导致家庭抵牾,延误农活的人不少,但在酒村落却没有这种事。你看村落里酒瘾最大的那位九爷,他是村落里出了名的酒罐子,为啥叫"酒罐子"?老早以前没有现在这么多瓶子盛酒,九爷就用一陶瓷罐盛酒。罐子放在窗台上,时时时就喝上口,就像加营养喝人参汤一样。九爷和别人不一样,不饮酒时手会抖动,话不成文,干活没劲。喝上酒就像换了个人,走路带风,他能一口气刨完大块玉米地而不累。九爷有时晚上起夜也要摸过罐子来喝上口,诸位看到这里,保准想这九爷怕是慢性酒精中毒吧,我想也是如此,不过他老人家九十遐龄而终,始终让人想不通。这也是酒村落的独特之处吧。
现如今的酒村落,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酒气。年轻人喝啤酒,红酒的居多,开车的又不喝,饮酒也早没了先前繁盛热闹繁荣的气氛。村落里老年人居多,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去了,平常难得在家,凑个小酒局都难。村落里的老人们也跟形势,逢酒局便一个劲地劝年轻人少饮酒多吃菜,早把自己年轻时海喝的作派抛之云外,英雄气短了!
傍晚的酒村落,宁静而祥和,老俩口炒上盘青菜,热炕头一坐,倒上两盅白酒,家长里短一说,间或抿上口小酒,其乐融融。
酒村落,酒村落,我梦中的酒村落,时常在梦中吸着酒糟的喷鼻香气醒来,好想既刻摆上一壶美酒,连续陶醉在那美好的回顾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