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天下遗产大会通过决议，将“北京中轴线——中国空想都城秩序的精品”列入《天下遗产名录》。“北京中轴线”直通北京老城南北，始建于13世纪，形成于16世纪，此后经不断演进发展，形成本日全长7.8公里的城市轴线。天下上许多其他国家的城市也有轴线，轴线方案在空间功能、城市可持续发展和文化传承方面发挥着重要浸染。
特奥蒂瓦坎城遗址 资料图片
Ⅰ 相通的秩序之轴
中国的城市中轴线与欧美国家的轴线（axis）在语义上存在细微差异。在古代中国，“中”象征尊贵，强调“以中为尊”，代表儒家的“中庸之道”，并与北斗七星的位置相呼应。《吕氏春秋》提到“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而立宫，择宫之中而立庙”，这种布局的“中线”即中轴线，受“面南为尊”“前朝后市”等方位文化影响，必须居中于城，并遵照从北至南的方向和方位秩序。而英语“axis”起源于16世纪40年代的拉丁语“axis”，代表“轴”“枢轴”。《韦氏大词典》中，“axis”紧张指“物体可以绕其旋转的直线”或“物体相对付其对称的直线”，不强调方向和位置居中。
因此，欧美城市的轴线可以朝任意方向，并发展出中央对称的“X”形或星形多分支系统。例如，巴黎新区在方案中采取了放射性轴线系统，轴线成为该历史地段的掌握性骨架，通过主、次轴的放射性结合，掌握该地段空间和环境的整体构造性。而中国古代都城的中轴线则采取南北向主轴模式，发展出如棋盘般的多条平行辅轴。中轴线与轴线（axis）的含义差异，导致了东西方早期城市轴线培植风格的不同。两者风格虽有不同，但都是由“掌握整体的主轴”和“组织区域的次轴”构成城市轴线系统。随着城市的扩展，主轴线在地段的中央性被延续深化，向周围延伸出多层级的次轴线，以确保主轴线的可达性，终极形成主次分明的城市轴线网络体系。
卡尔纳克神庙 资料图片
我国中轴线的雏形源自《周礼·考工记》，在方案都城方面，有“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之论。汉代往后，中首都城培植皆以此为依据，强调礼制，择中而立。日本的奈良和京都、韩国的首尔、越南的河内和顺化也沿用了这一模式，表示了中轴线理念及其背后的礼制思想对东亚文明的深远影响。
西方城市轴线的雏形最早涌现于古代宗教建筑之中，如古埃及“底比斯城”，该古城以历史悠久、建筑雄伟、壁画精美著称，1979年列入《天下遗产名录》。古埃及新王国期间是“神庙建筑的黄金时期”。当时的都城底比斯，神庙比比皆是，有的宏伟壮不雅观，有的古朴典雅，有的则以风雅的装饰见长。底比斯最大的神庙是卡尔纳克神庙，神庙总体呈长方形，南北走向，四周以围墙环抱，建筑布局基本上轴线对称。古代美洲“特奥蒂瓦坎城”是印第安文明的主要遗址，也是拉丁美洲规模最大的城市遗址。其紧张建筑有太阳金字塔、玉轮金字塔、羽蛇神庙等，构建了明显的神庙轴线。
古希腊和古罗马期间，方格路网方案中的干道演化为城市轴线。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期间，轴线紧张表示在建筑或广场上。17、18世纪巴洛克主义兴起，西方“轴线”方案热潮涌现。巴黎因此“大拆大建”，建筑了著名的轴线群。由于殖民扩展，西方巴洛克式轴线布局影响了美国华盛顿、澳大利亚堪培拉、印度新德里等城市的培植，还引起许多当代城市纷纭效仿。但无论是中国还是法国的轴线，最早都表示了对秩序与权力的重视，也因此在王权时期盛行起来。
法国巴黎轴线航拍图 资料图片
东方的“中轴线”和西方的“轴线”实质上都是城市中具有长度和方向的线，由道路、建筑物、广场、构筑物、自然风景平分歧要素排列组合形成。目前较为传统的轴线表现形式是由建筑群、广场和道路组合构成，如宫殿群、御道和广场的结合，还会添加纪念性雕塑作为构筑物来丰富轴线形式；较为当代的形式则是在轴线上建筑城市地标建筑、景不雅观公园、交通枢纽。轴线上的节点元素常日是主要建筑物，它们定义了轴线的长度和方向，具有分外的功能和意义。
北京中轴线因皇家建筑遗址而具有文化和历史代价，如故宫三大殿和后三宫，展示了深厚的历史秘闻和庄严的政治形象。目前，北京中轴线仍在发展，以大兴机场的凤凰造型呼应奥森公园的龙形水系，彰显中华民族的龙凤传奇。与北京相似，巴黎也通过政治与文化建筑群塑造城市权力轴线。它利用了放射性轴线的连续性，主轴线对整体进行定位掌握，拉德芳斯大门虽然偏转了一定的角度，但和巴黎凯旋门、喷鼻香榭丽舍大道、协和广场基本处在同一条轴线上。前者是当代巴黎的象征，后者是古老巴黎的代表，二者遥相呼应。主轴线在历史环境中的中央性被延续深化，并且逐渐扩大，次轴向周围延伸，表现为放射性轴线，并以主轴为中央，形成关键节点，例如广场等开放空间，构成放射性轴线的空间体系。如今，巴黎轴线始于卢浮宫，贯穿凯旋门、杜乐丽花园、协和广场、戴高乐广场等城市地标，喷鼻香榭丽舍大街东段更是历史文化遗存集聚区。
历史较短的当代城市每每缺少历史遗址，轴线紧张由政府机构、地标和文化建筑串联组成。美国都城华盛顿特区受巴黎影响，起初以国会、白宫和华盛顿纪念碑组成三角形的城市权力轴线。20世纪后，轴线向西侧和南侧延伸，增加了林肯纪念堂、杰弗逊纪念堂，形成以华盛顿纪念碑为核心的十字轴线，并方案了博物馆区。澳大利亚都城堪培拉的轴线功能与华盛顿相似，设有议会大厦、高档法院等政治机构，以及国家图书馆和国立美术馆等文化举动步伐。
巴西利亚轴线 资料图片
有着“飞机型”轴线布局的巴西利亚是当现代界“最年轻”的都城之一，198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天下文化遗产。巴西利亚十分看重轴线分区在城市可持续发展中的浸染。其“飞机型”轴线构造中，头部为三权广场，连接政府机构；头部到尾部连接文化、体育和商业建筑，两翼为居民区，城市构造清晰，充满了现代理念的城市格局、构思新颖新奇的建筑以及寓意丰富的艺术雕塑，使其蜚声天下，残酷辉煌。
Ⅱ 多彩的轴线文化
城市轴线不仅具有政治功能，还因能举办各种活动而具有生活意义。
北京中轴线与民众的情绪关联可以表示在这条线上的景不雅观中。例如开国大典见证了中华公民共和国的成立，具有公民性和社会性的空间文化、艺术景不雅观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巴黎的轴线也是国家大事和集体庆祝活动的首选地。戴高乐在第二次天下大战期间领导“自由法国”运动抗击德国的侵略，带领法国取得二降服利。他曾于1944年率领部队穿越凯旋门在喷鼻香榭丽舍大街上游行庆祝。这显示了巴黎城市轴线成为主要活动场所，能够唤起人们的生活情绪和民族认同感。
城市轴线在不同期间的社会生活中演化出不同功能，从古代的政治权力中央转变为当代的商业与旅游枢纽。沿北京中轴线，经由永定门、正阳门，一起向北，穿过故宫、景山，到奥林匹克公园，再到中国国家版本馆中心总馆，北京中轴线早已成为全国乃至天下著名的黄金旅游线。除此之外，巴黎的“皇后林荫大道”逐步演化成当代都邑街道；柏林的“林登大街”轴线从16世纪的“皇家佃猎场骑马御道”变为17世纪的市政大道，并与绿色走廊相连，18世纪又新增文化举动步伐。这些曾以皇家权力为主的轴线，如今已发展成集经济、政治、文化、景不雅观、交通于一体的城市枢纽。城市轴线的功能复合性造就了空间多样性，并优化了城市各部分与环境的关系。
在社会功能层面中，轴线承载着社会文化和崇奉，表示地方特性和精神。在印度尼西亚，受到早期印度教影响，山象征着天国和先人，海洋象征着天下。其城市轴线的方案利用了山川、海洋等象征宇宙力量的物理形式，比如，日惹市建立在默拉皮火山和印度洋之间的“定向轴”上，轴线蕴含“人类从生命开始到结束的旅程”的哲学深意。沿主轴可见多处象征元素：有着两棵榕树的阿伦-阿伦-基杜尔广场象征婚姻，向北的狭窄道路象征着婴儿出生；日惹王宫象征着人类生活、行为规范和决策的地方；阿伦-阿伦洛广场代表人类社交场所，向西的大清真寺象征真主在世间代理人哈里发的任务。
西方城市轴线之以是主要，不仅由于其在文化传承和城市发展中的双重角色，还由于其根本上受到宗教和哲学的影响。早期巴洛克风格的轴线强调宗教的威信，通过轴线连接各种建筑元素，突出其“不朽”的力量。东方中轴线则蕴含儒家“居中不偏”“不正不威”的思想和老子“象天法地，天人一体”的宇宙不雅观，表示中国哲学对城市构造的影响。部分传统印度教城市方案也通过宗教定向轴塑造城市构造，表达对宇宙万物的敬意。
经由历史的积淀，城市轴线的主要性逐渐被认识，干系理论应运而生。19世纪，美国察觉到城市轴线在欧洲城市中的功能和美学浸染，“城市美化运动”兴起，并在20世纪迎来热潮，发展出诸多的城市轴线。在当代城市轴线方案中，人们认为城市轴线能够激活大众需求，促进城市设计和城市发展。20世纪80年代后，“新城市主义”运动出身，目标是建立社区意识和开展生态实践，提出了将城市轴线与社区街道网络和自然生态系统相结合的新哀求。
目前，轴线在城市可持续发展中的浸染日益显著，尤其在生态实践方面。2022年，西班牙巴塞罗那提出“绿轴操持”，面对一系列因公共空间不敷而导致的城市问题，市政府开始更多地考虑打造“超级街区”，通过构建绿轴来重新组织街道，优先培植连接绿色空间网络和社区的“绿轴”，提升市民进入绿色空间的便利性，以应对景象危急。绿轴系统首先要保障行人安全，无论行人选择步辇儿、短暂休息还是社走运动，均拥有优先权；其次，设计无障碍街道，实现行人步辇儿顺畅无阻；再次，增加城市绿化，看重增设各种公共举动步伐如长椅、喷泉等。绿轴的交叉点，将被塑造为广场空间，打造为集绿化、通畅及休憩功能于一体的休闲场所。
20世纪80年代末，韩国首尔市郊第一代新城引入以商业为主的“做事轴”观点，到了21世纪，第二代新市镇培植经由对第一代的反思改进，轴线开始连接广阔的线性公园，实现了从“商业做事轴”到以公园为中央的轴线转型，追求绿色环境可持续发展。
Ⅲ 传承与保护
波兰维拉诺夫皇家轴线因盲目地开拓更新，导致古迹受损。19世纪到20世纪，其轴线部分区域被农人和荷兰定居者占用，农业生产毁坏了轴线东段遗迹。20世纪下半叶，大规模的住宅开拓导致轴线的村落庄景不雅观特色消逝。如今，当地政府开始制订皇家轴线保护操持，淘汰有损轴线景不雅观的举动步伐，并鼓励社会共同参与保护。
许多城市的轴线蕴藏或象征着历史文脉，其主要代价亟须理解和认可。印度尼西亚的日惹轴线及其历史地标于2023年申遗，南北长六公里的轴线以日惹王宫为中央，连接着默拉皮火山和印度洋，轴线南北两侧的紧张文化古迹和地标通过主要仪式连接在一起。它表示了爪哇文化中关于宇宙的紧张崇奉，包括生命周期的标记。
城市轴线的文脉犹如一本故事书：轴线中的空间与建筑犹如舞台背景，而生活于轴线中的市民则是主角，在这里连续上演着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悲笑剧，城市中的各种元素犹如虔诚的记录者，承载了城市轴线的影象。城市轴线文脉作为轴线之“魂”被不断传承。
对轴线方案形式的文化遗产认可，是城市方案的新出发点。未来，城市轴线这一文化宝贝会更加受到重视，市民参与保护将成为城市的新风尚。在国际学术界，社区参与已成为遗产保护的核心议题。因此，干系城市应积极鼓励社区参与轴线保护，并在城市各片区发展“不同层级的次轴”，加深轴线与百姓生活的亲密关联。同时，要为这条轴线披上绿色的华服——植被，使绿色空间交织成网，用公园、根本举动步伐串联城市轴线这一康健脉络，让城市轴线成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见证者。
步入智能时期，轴线的保护与发展更需搭上数字人文艺术的快车，利用高科技，对轴线进行“聪慧解剖”、科学剖析、艺术呈现，并采取数字化工具记录实体与文化信息，让轴线景不雅观超过时空界线，广泛传播。在轴线的动态呈现上，数字人文能够展现动态影像、仿照特定场景；在静态表现上，可以创造在线平台化的美术馆，让图像与模型共舞；在沉浸式体验上，可利用VR/AR技能为市民打开通往轴线文化秘境之门，让历史触手可及。意大利的“文化遗产风险舆图”非常值得借鉴，以此为轴线披上保护的铠甲，精准打算艺术资产的安全指数，为磨难和危急管理提前布局，让保护更加对症下药。
终极，城市的轴线可以成为一个多元、动态、可持续的文化生态系统，它不仅提升城市管理的艺术，美化市民的生活，还将引领城市向着更加绿色、康健、可持续的未来迈进。
《光明日报》（2024年08月15日 13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