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在梅湾街,对梅湾街的掌故也略知一二。
梅湾街习气叫梅湾里,分外梅湾和里梅湾。

梅湾街的街口,东起南当弄(现南湖大桥北堍下道路约200米处西侧),从街口到中段波折处称外梅湾;再从这里东起徐家大宅,西至街底五龙桥,称为里梅湾。

南通年夜户人家建筑设计 生态建筑设计

相传,明朝万历年间有人在此植梅因而得名,后人称此地为梅墟;清末民初又有陆氏“缺园”,植超山梅百本。
另有一说,街因弯曲状呈梅枝形而得名。
近街底南侧西南湖水域是个湖弯,由于湖状波折,宜于泊船故称其湾。
史料记载,自明代起辖属五龙坊,因街底旧有五龙祠及五龙桥,故名。

过去称街者,言傍街必有河道,故有“一街一河”之说。
梅湾街也不例外。
原外梅湾下岸南侧(靠河边的民宅称下岸,不在河边的民宅称上岸,老嘉兴人皆知)是永生桥河,东接东、西米棚下之间的通济河,西通徐家大宅东南旁的西南湖。
河上有三座桥:东为米市桥,南通西米棚下;西为不雅观音桥,南通南湖滩;中为永生桥,北通南当弄。

从永生桥河南岸至南湖滩,便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和爱国民主人士褚辅成师长西席1905年创办的南湖学堂了。
当年女革命家秋瑾曾两次借视学为名来南湖学堂,会晤褚辅成等在校门口四面环水的分水墩上(清代称放鹤洲),商榷推翻清廷革命大计,并寓于此校,1906年,褚辅成又在梅湾街口南侧创设开明女校,自任校董,由曾任绍兴大通学堂校长姚定生之甥女王琬青(别号钱王琬)主持校务,该女校后改名为南湖小学分校,平常叫梅湾小学,开办至上世纪70年代止。

南湖小学分校的斜对面有一口井,称之“盐井”,此井已有上百年历史,近今才废。
据庄一拂《褚辅成师长西席年谱》稿载:“1873年褚辅成师长西席生于嘉兴南门梅湾街盐井弄。
1876年4岁时搬家南门西米棚下”,其街口盐井的地方即是从前的盐井弄。

褚辅成除创办南湖学堂外,清末还在梅湾街底的五龙祠创办养真小学(后改名为五龙小学),校长褚惠子。
韶光不长,在民国初年已经停办。

从南当弄街口进入外梅湾,就能看到下岸河除有几户石库墙门外,两旁都是砖木构造的两层楼房,俗名“一门三吊闼”。
这些楼房年代久远,样式相传为南宋遗构。
楼房临街一扇蝴蝶门和四块上有吊窗的木板窗,故也称“二门四吊闼”。
梅湾的这些住户,大多比较股实,在市井中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

梅湾有名望的大户都集中在里梅湾,单徐家、沈家、褚家、黄家这四家所建的大宅,就占去梅湾街的半条街。
这些石库门都建有门楼,显得高耸。
大宅依湖而建,尽占西南湖风光。
便是外梅湾的几户石库门也依河而建,没有一户石库门是建在上岸的。
里梅湾上岸为平民住宅。

徐家大宅由四座传统墙门庄组成建筑群,沿街长百余米,往西依次是沈家、褚家。
黄家隔壁于此,其宅紧傍后湖,湖面最为宽阔。

褚家老宅建于清末,虽面阔仅两间,但门楼进深至湖岸,门庭不是很显耀。
宅主褚杏轩是一个贩子,原是永瑞兴布店老板。
30年代初,褚杏轩与鲍介之等五人耗资五万银元,在北门丽桥堍建起了旧嘉兴最高大的钢筋混凝土构造的四层“永瑞兴”大厦,创办国货公司。

抗战后,大厦与毗邻的“高锦华”绸锻店一幢大楼合并。
解放后,曾为嘉兴第一百货公司、商业大厦批发站等。
褚家在南门颇多房产,包括日晖桥当年韩国临时政府要员住处的旧址,还出资重修金明寺大殿及西施水阁。

据褚杏轩之孙褚文尧听上代人说,当年韩国独立党魁脑金九常去他家居住(见《嘉兴市文史资料通讯)第36期《关于(金九在嘉兴)的几点解释))。

与褚家毗邻的黄家,其大宅面阔三间,门楼、穿堂、天井、厅堂,三埭进深。
前两埭建于清末,靠湖的后埭两间西式建筑,建于30年代初。
竣工后,即请永明电灯公司与褚家一起装用电灯。
其时,褚家已有住宅电话。

宅主黄赞庭,举人出身,旧为南门名流。
抗战前,在西米棚下开“升泰”米行,是梅湾街颇有势力的人物。
凡邻里轇轕、房屋田产转让,乃至打官司,都请其出面包管。

从前,参与褚辅成创办的禾丰造纸厂。
其弟黄献庭,民初方向革命,参与上海“全浙公会”。
民国前期曾任上海的肥缺局长:税务局长。

1927 年往后,褚辅成常住上海,一度领导“全浙公会”,其间黄献庭与褚辅成常常往来。
1924年,我父亲跟随黄赞庭曾到过他在上海的家中。
宅园豪华,已有外国入口豪华私家马车,钢琴、电话及家用电器设备,一应完好。

褚家、黄家两座大宅,目前正在第一批重修规复。
过去的石库门,除大门外,沿街都辟有单扇石库歪路。
过去双扇的叫门(正门),单扇的叫户,合称起来就叫门户。
平时只开歪路,大门只有到婚丧喜事、接待主要人物时才开启。
现重修中的这些大宅,没有这扇歪路。
歪路已经消逝了。

进歪路大多有陪弄,或连廊走道,直通河埠。
歪路白天总是开着的,除出人方便外,还供上岸人家到河埠打水、浣衣。
大户人家的河埠,还备有本制的水凳,水凳长有三米,水涸时伸向河中。

居下岸大户者,前街后河,前埭一旦失落火,后无退路,无可施教.故毗邻两家辟有边门于隔墙,互为后门,使两户相通;又设一六角形小窗,称之“搭扯窗"。

平时作两户举谈之用,发生火盗险情,则可退可呼,为安全戒备方法之建筑。
此门此窗,过去水乡下岸人家服为普遍采取,但其功能现已被人遗忘,常将其堵塞或拆除,

马头墙为江南传统建筑的特色,而圆头型风火墙独为嘉兴特色,凡堂楼、厅堂屋脊的墙,均以沿山墙曲线围置,一人之高,犹如樊篱,曾是梅湾街建筑上的一大景不雅观。

过黄家大宅不远,西侧是褚辅成寄子陈桐生的家。
当年韩国独立党魁脑金九在褚辅成师长西席帮助下,避难于此。
金九在他的(白凡逸志)一书中回顾说“...这是建在河边的半洋式屋子,由窗外可看见秀纶纱(丝)厂(按:秀纶丝厂为褚辅成创办,位于五龙桥南堍),风景极为幽美。

陈家后边的西南湖即是湖弯,附近便是五龙桥。
此弯为捉鱼鸟船集泊处,也是当年船娘为金九泊船放舟的紧张地方。

过去的西南湖,湖面开阔。
北岸依水千家,南岸蟹舍渔村落,极饶水乡胜概。
放眼古寺、古塔、湖堤、石桥,旁观成景,诚一方之大不雅观。
金九所提及的“风景极为幽美”,确为旧嘉兴视野最佳的地方,事实上也原来是宋、明时期嘉兴的紧张游览区。

清初朱彝尊的《鸳鸯湖棹歌》,即因作者祖居西南湖而取名,开卷第一首便是“依家放鹤洲前水,夜半真如塔火明”。
历代大墨客苏东坡、陆游、杨万里、萨都剌、张尧同等都慕名来游,吟咏不绝。
凡写代表嘉兴田园风光、水乡风貌的都离不开西南湖。

梅湾街底的五龙桥(比现存的秀城桥大),桥跨鸳鸯湖,桥东为鸳湖,桥西为鸯湖,桥南小径直通真如塔。
古有习气到五龙桥头、湖堤放鹞纸为戏赛,此俗之盛延至解放初。
梅湾街由于地处市梢街,春秋远足,附近农人进城,那出入此梅河街上五龙桥。

2

里梅湾东端是徐家大宅。
全体建筑群占地的一万平方米,为嘉兴现存保留下来最大的传统民宅,基本保持着清末民初范例的嘉兴传统建筑风格。

小时候,我常去徐家,因祖父辈与徐家有亲戚关系。
宅主徐老德生二女五男,宗子徐友卿排行第三(称三房),与徐老德同住此宅。

这大宅是徐家建成最早、规模最大的一座宅屋。
沿街门楼,面阔五间,中为石库门,余四间门楼,二十四扇黑漆落地长窗,门前有长条石板铺道。
大宅三井三埭,每埭有风火墙,形成三道墙门。
西旁另设暗弄,长近百米,直通河埠。

两堂楼与门楼高下贯通,俗称“走马堂楼”。
节门上方有砖雕,上刻四个大字——“吉祥余庆”。
前后堂楼屋脊,各立一对鸟状饰物。
据知旧时脊端之饰、鸱吻之类,极讲等级,历为民宅禁用。

大宅未造前,原址是两间“一门三吊闼”的楼房。
大宅竣工于民国三年(1914),当时徐家正逢茂盛,宅主徐老德五十开外。
落成时,除三房徐友卿已成家外,别的几个弟兄还未婚娶,故尚未分家。

家逢盛时,人丁茂盛。
时大宅内家人、佣人、丫头,每顿要坐满两桌人。
当时新屋落成,引来了成群麻雀,视为吉祥,其实在厢房里堆满了许多稻谷。
其时徐家已在经营米行。

清末民初,东、西米棚下有"戚五丰”、“公盛”、“吴大昌”、“升泰”及“壮盛”多家米行,但都比徐家“徐信成”米行小。
两年后徐家在宅屋西旁又开始兴建第二座大宅,归四房,与第一座大宅在沿街东西墙角下立了界石,称“徐怡谷墙界"取堂名“怡谷”。

徐家大宅在建造时还有一事可提。
当时有人得知徐家建宅,便砍去了南湖学堂前放鹤洲数株上百年的风景大树,卖给了徐老德。

此事后被褚辅成知道,视为私伐古木、收购公物之为,便与徐老德论理。
徐老德被迫在大宅东墙小弄底原不雅观音桥湖边,建了五米之宽的公共河埠作为赔偿。
而放鹤洲从此荒漠。

徐家的发迹,除经营米行外,还有数处田产。
其余还在塘湾街上开有“志源号”银号,下塘街口有“鼎丰”当铺,南堰的油车以及丝行街上的“万生”酱园。

徐家的祖上,据(嘉兴市志)载:“嘉兴徐氏。
南宋末,徐彦明为嘉兴令,遂居家于海盐,其后裔一房于明代初赘居嘉兴乡间,因而落籍嘉兴,嗣后其后裔搬家嘉兴南门梅湾街”。

这座大宅,平时很生僻,三道墙门紧闭,平时从歪路出入,门庭很冷落。
徐老德本人平时嗜酒如命,每晚要喝得酩酊回家。
但为人极其吝啬,家人出去开门,百米暗弄漆黑一团,不许点灯,摸黑上楼。
除吃酒外,还抽点早烟,但从不抽鸦片,也不准下代人抽鸦片。

逢雨天,在大宅内天井、走道上,还自己动手铺上草包,不是防滑,而是担心地砖破坏。
因民国初年还穿钉鞋(当时也只有富人穿得起),穿橡胶元宝套鞋这是民国十年之后的事了。

当时徐家,每顿虽有鱼肉,但鸡鸭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
一碗霉菜肉常要炖上好几次,茶泡后要连同茶叶一起吃完。

逢到过年过节或徐家讨媳妇的喜庆日,徐家才层层墙门大开。
临街大门口,一对石狮子旁,还要设两排叉灯(旧时灯笼挂在杆上,下有木制灯座,称之叉灯),叉灯高过大门,通夜不熄。
节门、堂门、走廊还要挂上宫灯,使前后“走马堂楼”灯光映射。
宴请来宾时,常设宴数日,大肆摆阔。

大宅造好五年,徐老德便过世了,时在1919年。
去世的时候已有18个孙子,徐家家业开始由五个兄弟各掌门户。
后来除了六房在北门猪廊下开设米行、另行建宅外,五房、七房均在里梅湾另建大宅,但已不及三房徐友卿家的规模。

1923年,徐友卿溘然病去世,去世时年仅50岁,留下六女三男(四男徐颂声,五男徐凤威,九男徐暂明)。
不出几年,南门几房弟兄也先后去世寿命都极短,有的抽鸦片,家业便开始衰落。

从第一座大宅的兴建,前后兴盛不过二十来年,这时抗战尚未爆发。
轮到徐老德的孙辈,便开始变卖祖上田产、家当。
到第四代已经解放了。

另据现年72岁的施平奎(徐友卿的外甥孙)讲:“自懂事起,徐家已经败落,大多房产已经是人家的了。
三房的后堂楼早在30年代初就已卖给“宝成银楼'主人鲍介之,后来鲍又转卖给地方财主林常生(外号林大块头,在马桥一带颇多田产)。
抗战后,林又卖给其余一户姓徐的人家。

1948年大年三十下午,国民党一架飞机在南大营坠落,恰好撞在林常生在河东街家的楼屋上,林适在家中,楼毁身亡,旧为南门新闻。
小时候,曾见门楼上供奉不少家堂,牌位有二三十块之多。
听说徐家上代做过官,但只知道开过米行及酱园。

这大宅日伪期间曾经住过日本兵,后来也住过国民党军队。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国民党地征处职员有十余人住进了徐宅。
解放前夕国民党撤退时,一部队受命炸毁五龙桥,炸桥时创造真如塔附近有驻军,误为解放军,桥尚未炸,双方先行开火,有两人中弹。

两伤兵因流血口渴而走进徐家讨水喝,却被地征处职员赶出门外。
当年目睹此情此景的施平奎师长西席也弄不清,为啥自己人受伤后要赶出?

不久,1949年5月7日嘉兴解放,时任省立嘉兴中学校长的张印通(1950年8月当选为浙江省首届各界公民代表会议代表)溘然到徐家看望这批地征处职员,旋即一起出城欢迎解放军(施师长西席时在嘉中读高二)。

之后,这批地征处职员或随军南下或去了省城事情。
原来居住在徐家大宅这批所谓国民党地征处职员,都是地下革命事情者。

--END

文/黄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