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艺术评论》近期联合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推开建筑师设计的住宅，寻访昔日与本日的寓所主人故事，触摸历史建筑的活力和温度。本期呈现的是中国海内历史最久的、1933年创建于上海的华盖建筑事务所，以及事务所背后中国第一代建筑师赵深、陈植和童寯的都邑影象：上世纪30年代后，当代建筑观点逐渐盛行沪上，华盖的建筑“三杰”没有照搬西方形式，而是追求把中国的元素和当代主义风格结合，这些实践都表示在当时公共建筑的设计上。可惜的是，由于战役的爆发，他们的探索后来也戛然而止。
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贸易和民族工业产值成倍增长，新的工商机构进步神速，银行、饭店、公寓和百货公司等纷纭新建，上海正处在城市培植的兴盛阶段。在此期间，有不少与外国同行比较绝不逊色的中国第一代建筑师。留美归国的赵深、陈植、童寯便是个中的代表。三人均毕业于清华大学，并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深造，返国后，他们在上海创办了著名的华盖建筑事务所，将彼时盛行于欧美的当代建筑思想第一韶光带回中国，并让其在中国的土壤上得以发育与发展，留下了多个具有标志意义的建筑。“华盖”也成为海内荣誉最高、历史最久的著名建筑师事务所。
三位清华兼宾大同窗合办“华盖”
华盖建筑事务所的三个合资人赵深、陈植、童寯，均先后毕业于清华学校和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接管了完全的“布扎（Beaux-arts）”演习，也直接打仗了欧美最新盛行的装饰艺术派和国际式、当代式建筑。
1940年代华盖合资人照片。左起，赵深、陈植、童寯。（图片由童寯家属供应）
三人中，最年长的是赵深（1898-1978），他于1919年毕业于清华，后留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后，赵深在美国纽约、费城等地的建筑师事务所演习，除了学习履历外也为往后赴欧稽核积蓄旅费。1927年，在与宾大学弟杨廷宝结伴稽核欧洲建筑后，赵深回到中国，投入到上海的城市培植中，并先后加入上海青年会建筑处与范文照建筑师事务所，与华裔建筑师李锦沛，范文照差错过。经由历练与积累后，赵深离开范文照建筑师事务所，自办(上海)赵深建筑师事务所。
陈植、赵深等在公园里（图源：《陈植——世纪人生》）
第二个留美归国的是出身书喷鼻香世家的陈植（1902-2001）。陈植父亲是陈汉第，与孙中山等关系密切，曾于1897年创办杭州“求是书院”；他叔父陈敬第，曾任《北京日报》经理，后长期任上海商务印书馆董事、浙江兴业银行董事。这些背景对陈植日后承接项目有所帮助。
左：陈植，右：童寯
1915年，陈植以精良成绩考入清华学堂，与梁思成既是同班同学，也是室友。1923年，陈植得到赴美留学机会，决定与梁一同前往就学，但梁思成因车祸必须推迟一年赴美，陈植只能单独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求学。经由宾大踏实的建筑专业课程演习，以及在音乐和绘画艺术上的教化，陈植在美国“柯浦纪念设计竞赛”中开始显露出他的才华。得到了一等奖的他被《费城时报》宣布。其间，他去了伊莱·雅克·康建筑师事务所演习，积累实践履历，作为往后执业上的铺垫。1929年，陈植应梁思成之邀返国出任东北大学建筑系教授。在东北大学任教期间，陈植还与梁思成、林徽因、张作甫组织了建筑师事务所，成为中国最早由青年西席组成的开业建筑师事务所，并以“梁林陈张营造事务所”名义设计了吉林大学总体、传授教化楼和宿舍。后在童寯与蔡方荫加入后，改为“梁陈童蔡营造事务所”。这也引申出的华盖的另一位成员——童寯(1900-1983年)，他于1930年应梁思成之邀加入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
东北大学建筑系合影 前排右二：梁思成 前排右三：陈植 前排左二：童寯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大学建筑系随风雨飘摇，梁思成决定到北京，建筑系则交托给了童寯。而陈植也就此暂别讲台，他受赵深约请，来到上海共同开设建筑事务所，为此，赵深建筑师事务所更名为“赵深陈植事务所”。
随着时局恶化，东北大学建筑系的学生开始亡命，9月尾，童寯百口决计离开沈阳，暂避居北平西山。10月，由于事务所业务繁忙，陈植与赵深切磋后约请童寯来沪。11月，童寯把妻儿暂留北平，一人率先来到上海“试试看”。童寯先是在清华同学会宿舍借住一个月，再搬到八仙桥青年会宿舍，直到1932年5月方才租房安顿了百口。
随着童寯的加盟，宾大三杰齐聚一堂，共同的教诲背景让他们有着共同的奇迹追求与抱负。1933年1月1日，赵深陈植事务所公告更名为华盖建筑事务所。据悉，“华盖”两字由叶恭绰择定，叶恭绰对他们寄予厚望，三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建筑师立志为中华盖楼，把中国培植得更壮大。
华盖建筑事务所成立条约书，录有三位合资人和状师的签章
华盖建筑事务所的设计的“家”
当时“东方巴黎”上海的建筑设计，无不面临“当代性”的问题。这也是建筑师本日仍旧面临的问题。华盖建筑事务所在20余年的风雨中，从外国建筑师的包围中闯出一条生路，先后承接工程设计200多项，包括浙江第一商业银行、大上海大戏院、上海浙江兴业银行等，成为海内荣誉最高、历史最久的建筑师事务所。
1930年代的华盖建筑事务所，其办公地址位于陈光甫创办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大楼内（宁波路、天津路口）
华盖建筑事务所接待厅
华盖在创立之初就相约摒弃大屋顶，他们一方面考试测验创作有中华气质的当代功能的钢砼构造建筑，另一方面积极考试测验当代主义风格或者是局部运用当代主义干系的手腕。建筑师、华盖建筑事务所研究学者蒋春倩见告：“在存续期间，华盖完成了至少232个落地的建筑项目，个中一半以上完成于1931-1937年。这些项目大都分布于中国南方，个中上海的项目约占到五分之一。当时华盖由赵深卖力承揽业务、监管人事和财务，陈植管理内务，童寯紧张卖力图房。但三人都参与详细设计。在所有项目中，童寯参加的占到1/2，赵陈各占1/4。抗战全面爆发之前，华盖的规模大约为十几人。”
在上海，华盖建筑事务所留下了多处住宅设计。蒋春倩说：“现在能够直接不雅观察的只有6个公寓和联排住宅项目，它们在韶光和空间分布上都较为集中，功能组合上却又完备不同，是上海的公寓需求多样性的一个缩影。”
合记公寓
在华盖的住宅项目中，合记公寓是在不规则地块上实现了最高效的居住容器，且保留了高端公寓的做事配套。
合记公寓，别号陕西公寓、立地公寓，位于陕西南路490-492号，永嘉路48号，设计完成于1934年6月尾，建筑竣工于1935年5月尾。该建筑共四层，造价10万元，为清华学校校友黄季岩（1913）委托。
合记公寓（图片来源：童寯家属）
这幢公寓用地极不规则，建筑平面环绕着从长边——陕西南路进出的两个楼梯间展开，相称于两栋公寓贴建。房间紧张为东西向，与上海大量的里弄、花园住宅紧张朝南北向不同，这也是上海公寓建筑的一大特色。南栋靠近陕西南路永嘉路转角每层均三户，北栋首层两户，二至四层每层六户，共计32户，屋顶设有花园。
合记公寓首层在用地最北端设一个穿过北栋进出内院的车道，西端为两个车库和锅炉间，再向南拐进内院，内院设两层小楼，首层为6个并排的车库，二层为17间佣人房，通过一条室外走廊与南北栋楼梯间的半平台相连。在合记公寓中，建筑师用几个迁移转变奥妙地处理了城市——公共——半私密——私密空间的过渡，立面上极其暗藏，在不规则地块上实现了最高效的居住容器，又保留了高端公寓的做事配套。
1934年的合记公寓（童寯家属供应）
如今的合记公寓
合记公寓首层较高，建筑紧贴人行道，因此首层沿街立面都设计了高窗，标准层窗高为层高的一半，使得建筑更加敦实。门厅、公共走道的天花板下有水泥或者灰塑做成的线条。水磨石地面设计了三块玄色底色一组的纹饰。两者均与立面上起标识浸染的阳台设计相呼应。楼梯栏杆、窗扇的铁艺亦明显配套，同期间上海邬达克和赉安洋行最出色的公寓作品均有类似做法，属于装饰艺术派的手腕。
在设计上，建筑师故意识地用微微出挑的平直混凝土线条将窗和窗间墙框为一体，又将框外表面全覆盖深褐色面砖，使得建筑呈现涌当代建筑带状长窗的感想熏染。再利用室外楼梯平台外凸为一组特色小阳台，冲破水平线条，奥妙利用透视事理，无需在屋顶其余加层就实现了行人视角中耸立的视觉焦点。
梅谷公寓
在外不雅观上与合记公寓有些相似是梅谷公寓，别号亚尔培公寓（因所在地址陕西南路原名亚尔培路），“系懋华郑相衡委托”，在档案馆藏图纸中有业主郑麐（字相衡）的羊毫署名。据悉，郑麐为“美国哈佛大学政治学士、牛津大学研究历史、曾任北平清华大学教授、广东交涉署秘书、铁道部秘书兼参事”。而华盖初成立时曾设计过巨泼来斯路郑相衡师长西席住宅（安福路260号）。
梅谷公寓（童寯家属供应）
梅谷公寓是一栋建筑综合体，建筑外立面是一种当代风格的两段式。以商铺首层为基座，借用窗台高度优化基座比例，夹层设小窗，将窗高借与上部住宅段，优化了居住段比例。首层转角处设两扇大窗，商铺门居中。
首层是面向街道的商铺，内部挑高，内部处设置夹层。建筑内部有3个单元均为一梯两户，北端一梯一户，每层4单元7户，2层共14户。建筑还设有室外楼梯，方便各户从阳台疏散到地面，承接的是西方的防火逃生办法，在其他设计中鲜见。此外，每层中间5户每户均拥有过厅、起居室、卫生间、寝室、做事间各一间，南侧2户各多一间寝室。而建筑中心部位设有很多小天井，使得做事间、卫生间、楼梯间均全明，过厅仅1户无窗。
梅谷公寓今貌
梅谷公寓北立面
与当时的其他公寓不同，梅谷公寓未通煤气，采取电炉，也就没有中式厨房，只有做事间。据悉，目前可查到的租客均为外国人士。而为办理住户倾倒垃圾不便的问题，华盖在角落设计了0.6米×0.3米的垃圾道直通地面。
惇信路陆宅与赵深宅
除了陕西南路的住宅外，武夷路也留存了华盖建筑事务所的住宅项目。个中，惇信路陆宅位于武夷路477号。蒋春倩在《华盖建筑事务所（1931-1952）》一书中写道，该建筑“是《中国建筑》华盖专刊先容的末了一个项目，对深入理解华盖设计私人住宅的不雅观点和想法无疑具有主要的参考代价。”
据悉，该建筑位于整块地中心稍靠前的位置，两面曾经都是厂房，东面是木材堆场。可见其环境并非怡人，应是附近某实业的厂主自宅，风格就很有可能受到建筑师的通盘掌握。
建筑的平面布局为北部密实，南部敞亮，完备不对称。北部集中了交通和家丁利用的空间，南部餐室、会客室、书房一字排开，每层在南面都有户外平台，室内外空间便得以互换，大略实用。
惇信路陆宅（童寯家属供应）
与其他同期间的住宅建筑比较，惇信路陆宅的建筑外不雅观非常当代，线条直挺。从历史旧照中可知，南立面第二折转角挑空阳台，扶手用水平线条栏杆，第三折细圆柱支撑雨篷，简洁大方，深得风格派神韵。西立面餐室部分稍外凸呈弧形，从高下功能来看是建筑师故意的造型设计，而且屋顶还内收一段再铺开雨篷的平板，烟囱也结合了雨篷，从南立面可以看到这个穿插，形成整体上大小远近界面繁复的变革，具有非常明显的当代建筑的特点。建筑沿最西的一堵墙设竹篱，北面不远处亦是，竹篱顶部做弧线造型，与西面的外凸相呼应，十全十美。
当下的惇信路陆宅
不过，当下的该建筑的样貌已改变不少。现在，该建筑是开伦集团办公室，原来的雨篷已消逝，三层的平台被加建成房间，整体建筑变得较为方正，失落去了原来绵延而有层次变革的觉得。得知，由于该集团近几年的扩建与调度，这一建筑已成为了公司的接待室，其内部的空间、装饰与功能也已全然改变。现在的这栋住宅，或许已失落去了“华盖”的面貌了。
赵深宅（童寯家属供应）
在武夷路的尽头处是35弄4号，这里曾经则是华盖的创始人赵深的住宅。赵深宅是赵深在上海购地建筑的自宅，建于1935年。
不过，比拟曾经的历史照片，现在的赵深宅已与周边的建筑一起融进了街道景不雅观中，很难分辨。当下的赵深宅所在的建筑外立面已经改不雅观，现为私宅或会所，弄口铁门紧闭，旁人无法入内。
如今的武夷路35弄
如今的武夷路赵深宅所在处
华盖住宅项目的意义
对付华盖建筑事务所设计的住宅项目的意义，蒋春倩见告：“作为商业的建筑事务所，大家的利益取向都是一样的，便是怎么样帮业主用更低的造价得到更大的收益。但在风格的选择上，华盖建筑事务所比当时的其他事务所要走得更远。相较于如范文照事务所的从装饰艺术风格转向当代建筑风格，华盖的三位创始人由于都在西方受到了相同的教诲，以是在建立之初就强调了当代建筑的观点。”
华盖的公共建筑项目，1934年的浙江兴业银行（童寯家属供应）
华盖的公共建筑项目，金城大戏院（童寯家属供应）
“1935年之后，当代建筑的观点也逐渐在上海盛行，因此也有更多的建筑师选择了当代建筑风格。此时，华盖事务所并没有原地勾留，而是进入了另一个阶段的探索，便是试图把中国自己的元素和当代主义风格结合。这些建筑实践较多表示在公共建筑的设计上，可惜由于战役爆发，探索也就戛然而止了。”蒋春倩说。
现在，这些住宅项目无疑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作为国际化大都邑的影象。而在当下，不少住宅项目已趋于同质化设计，在探索新的道路的时候，有必要去回顾过去的项目，这既是一种梳理，也是对现在及未来的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