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6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下称“发改委”）网站发布《关于加强根本举动步伐培植项目管理，确保工程安全质量的关照》，哀求“严把超高层建筑审查关”，250米以上建筑“严格限定新建”，500米以上超高层建筑“不得新建”。从目前已竣工的摩天算夜楼来看，250米高约有50层楼，500米高约有100层。
“限高令”一出，摩天算夜楼培植热潮被正式叫停。过去十余年间，中国各地以近乎“竞赛”的办法接连兴建超高层建筑，仅2020年竣工的330米以上的高楼就多达8座。
天下高层建筑与都邑人居学会（下称“CTBUH”）数据显示, 高度排名天下前100的建筑有45座矗立在中海内地，天下十大最高建筑，中海内地霸占半数。个中，632米高的上海中央大厦位居天下第二，仅次于迪拜哈利法塔。从建筑高度来看，中国无疑是天下上“最高”的国家。
为何如此多的摩天算夜楼在中国拔地而起？如今为何又要叫停？
谁催生摩天算夜楼
CTBUH数据显示，高度位居天下前100的45座中海内地摩天算夜楼中，有32座是在2008年至2016年之间开工培植的。
多高才算摩天算夜楼，并无明确规定。2005年5月，当时的培植部颁布的《民用建筑设计通则》中，建筑高度超过一百米（约30层）即被视为“超高层建筑”，目前仍沿用这一标准。
在十余年的摩天算夜楼热潮中，各地兴建的超高层建筑早已不止一百米，实际高度不断刷新。2005年开工培植的南京紫峰塔450米，到五年后建成时，当年开建的深圳安然金融中央、广州周大福金融中央高度均已打破500米，2009年开工的上海中央大厦更是高达632米。
在中海内地的城市中，深圳最爱建高楼，深圳目前已建成的300米以上建筑有七座，比较而言，上海四座、广州四座、北京两座。
城市的高楼竞赛中，经济并不那么发达的二三线城市，乃至边陲小城也纷纭加入，形成“小城竞摸天”的景象。
在世界100座最高建筑中，3座在贵阳，2座在南京，都达三四百米高。连2010年GDP刚过300亿、人口仅86万的广西小城防城港也在当年宣告要投资95亿建造528米高的国际金融中央，这一高度在当时仅次于天下第一高楼哈利法塔。
“这是一种在城市培植中表现出的浮夸特质，是经济泡沫的外在表现。”清华同衡方案设计研究院副院长袁牧对南方周末说。
东亚前海证券地产剖析师金文曦见告南方周末，2008年之后掀起的摩天算夜楼培植热潮和当时的经济刺激操持有关。
2008年，为了应对经济危急，推出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十项方法。个中，铁路、公路、机场等根本举动步伐培植成为主要举措，在基建浪潮下，各地兴建摩天算夜楼激情亲切飞腾。
城市的需求甚于开拓商的需求
孙一民是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院长、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也是住建部城市设计专家委员会委员。他向南方周末先容，从建筑史来看，摩天算夜楼是在近代成本主义快速发展阶段，随着经济和技能进步而涌现的。最初的代表是美国，其建造摩天算夜楼的驱动力除了炫耀生理，也出于对社会经济竞争的考虑。
孙一民说，当时美国大公司总部所在的核心地区地价高昂，地皮私有制度下也难以大规模征地，想要培植总部大厦自然选择将空间向上延伸，追求效益最大化。随着1970年代后美国经济增速放缓，社会成熟度提高，摩天算夜楼的培植也随之减少。
改革开放前，80米高的北京饭店已是“京城第一高楼”。改革开放之后，一段韶光内高层建筑都集中涌如今广州，1976年竣工的广州白云宾馆成为海内首幢高度超过百米的建筑。
孙一民回顾，当时白云宾馆所在的片区是作为CBD造就的，周边的商店等建筑也偏高，解释这一片区的经济集聚已经形成了建高楼的需求。随着经济发展，白云宾馆片区的建筑无法再知足经济活动的须要，广州又开拓培植珠江新城，形成了广州国际金融中央等8座300米以上的摩天算夜楼集群。
”在广州这样的城市，高层建筑的发展基本上是遵照经济规律的。但随着经济发展，更多的城市加入到高层建筑的培植过程后，其他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地夹杂进来。”
在孙一民看来，这些“其他的东西”一方面是房地产企业的推动，另一方面是政府彰显政绩、树立城市形象的欲望。
摩天算夜楼培植本钱高，租金回笼周期长，很难盈利，开拓商建摩天算夜楼，每每是为了能拿到更多的政策倾斜或周边的配套地皮。
2012年，一位地产公司内部人士曾对南方周末说，“就像大多数五星级酒店都不赢利，开拓商都是为了周边配套的写字楼或者公寓，摩天算夜楼建筑者的目的，每每不在摩天算夜楼本身。”
政府也会给出优惠条件，比如2012年8月广西柳州市下发的《柳州市促进超高层建筑项目培植的见地》中写明，“若超高层建筑超过300米，按现行规定打算150米以下部分的容积率，并依次打算地皮出让价款，150米以上部分不计地皮出让价款”。
袁牧感叹：“摩天算夜楼的培植实在是城市的需求，并不是开拓商的需求，市长对它的影响远大于开拓商的影响。”
暗藏多种风险
受到各地追捧的摩天算夜楼隐蔽着不少安全隐患。
首先是消防安全隐患。袁牧坦言，超高层建筑的消防安全一贯是无法办理的难题。“云梯车最高才能到多少？再往上实在通过人工灭火方法已经做不到了。”
目前，最高的云梯消防车能到达的高度仅100米旁边。袁牧表示，动辄数百米的摩天算夜楼一旦发生失火，只能通过楼内自带的喷淋系统灭火，火势大时无能为力。“包括美国也办理不了，‘911事宜’中双子塔被撞击后动怒，消防队也只能疏散，灭不了火。”
除了消防安全隐患，孙一民表示，随着极度景象增多，超高层建筑涌现晃动、抖动等新闻也时时涌现。
2021年5月8日，355.8米的深圳赛格大厦涌现晃动，楼内人员紧急撤离。一份真实性经广东省应急厅事情职员证明的《深圳市福田区华强北街道赛格广场大厦扭捏的情形报告(续报二)》显示，大厦系高下震颤，缘故原由为风力、温差、地铁运行等多种成分耦合。
孙一民先容，摩天算夜楼对航空安全也有影响。当时考虑到白云机场航线，广州塔的培植高度便有下调，整体高度由610米降落为600米。
除了各种安全隐患，袁牧表示，由于摩天算夜楼的建筑容量大，对供水、供电、交通举动步伐的哀求很高，很多城市很难知足。
袁牧算了一笔账，单从交通来看，常日超高层建筑的培植面积在20-30万平方米，以50平米办公面积须要一辆车通勤来算，一栋楼就须要4000-6000辆车，也可以通过引入轨道交通讲明通勤需求，但高下班韶光产生的瞬时交通压力依然非常大。
“说诚笃话，从城市培植角度来说，我们也不肯望超高层建筑太多。”袁牧说，超高层建筑的造价比普通建筑高，但并非所有城市的根本举动步伐、经济需求都足以支持这样的建筑，引发不少摧残浪费蹂躏。
孙一民也认为，很多二三线城市实际的经济需求并不能支撑起一个超高层摩天算夜楼，空置率很高。“我们在二三线城市亲眼看到的超高层建筑，这一层是政府办公机构，下一层电梯门一开吓一跳，毛坯房，空的。”
超高层建筑也受经济影响而空置率高企。CTBUH数据显示，深圳150米以上的高楼有297座，以写字楼为主。据戴德梁行数据，2014年开始，深圳写字楼空置率持续攀升，2020年空置率靠近25%。
不仅深圳如此。上述数据显示，2020年一季度海内多个城市甲级写字楼空置率创新高，深圳写字楼空置率24.6%，上海21%，北京13.8%。
改革开放后，海内高楼集中涌如今广州，先是白云宾馆片区，而后转移至珠江新城片区。 （南方周末 冯飞/图）
政府脱手叫停
2020年4月住建部和发改委已联合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与建筑风貌管理的关照》，提出严格限定各地盲目方案培植超高层摩天算夜楼，哀求“一样平常不得新建500米以上建筑”。
与去年的“限高令”比较，今年的关照中去掉了“一样平常”二字，直接哀求“不得新建500米以上建筑”。
在袁牧看来，近几年干系部门对摩天算夜楼的管控非常严格。早在2019年他参加住建部在珠海召开的城市设计试点履历互换会时，住建部一位领导就曾专门强调此事。
袁牧先容，培植超高层建筑需报发改委立项，再由住建部审批，今年由发改委再次发文叫停500米以上高层建筑培植，相称于从立项源头叫停摩天算夜楼，是政策更为严格的表现。
政策的收紧在2016年前后已有苗头。
2015年12月，中心城市事情会议确定了新期间“适用、经济、绿色、都雅”的建筑方针。次年2月，中共中心、国务院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方案培植管理事情的多少见地》，指出城市方案培植管理中存在“城市建筑贪大、媚洋、求怪”等问题。
2016年7月、2017年7月，住建部先后两次在官网刊登对全国政协关于“刹住摩天算夜楼培植热”提案的答复，指出摩天算夜楼存在“培植和掩护本钱高、消防风险大、毁坏城市风貌”等问题，表示“盲目培植摩天算夜楼，集中反响出投资者和决策者对当代城市、城市经济、建筑文化、可持续发展的认识偏差，不符合绿色、低碳、康健发展哀求，须要加强方案勾引”。
金文曦认为，叫停摩天算夜楼培植是由于中国正在逐步摆脱以高铁、公路、基建代表的“铁公基”培植，转向大数据、光伏等“新基建”。
在孙一民看来，对摩天算夜楼的叫停和经济形态的发展有关。高层建筑能供应的办公空间基本以电梯为中央，办公空间围成一个圈，更适宜银行等行业办公。随着互联网等新兴家当的发展，企业更希望在同一水平层中聚拢更多人，不再关注建筑有多高，更希望员工能在个中互相交流、引发创新。“我们有我们的好处，不要去模拟人家19世纪的集聚形态。”
孙一民强调，除了超高层建筑，城市方案培植中的其他浮夸摧残浪费蹂躏征象也要持续反思，“在双碳计策的大背景下，我们该当趁着这个劲儿，以科学的态度细心梳理，对资源利用与安全运行进行精明运筹，终极实现科学决策、高质量发展。”
CTBUH数据显示，目前中海内地拟建的500米及以上高楼尚有六座，包括“深圳塔”、合肥宝能滨湖中央T1、贵州文化广场大厦、济南恒大国际金融中央等。
但大多数项目没有后文。例如，2016年宣告建造的深圳塔，2019年4月深圳市方案和自然资源局方面表示该项目仅在方案论证阶段，并未正式审批。
宝能滨湖中央T1从属合肥宝能城超高层建筑群项目，2018年合肥滨湖科学城管委会回答网友称，截至2017年年底，合肥宝能滨湖中央T1处于塔楼土方开挖阶段，宝能城超高层建筑群项目部分工程因处于巢湖流域水环境一级保护区内停息培植。
济南恒大国际金融中央则在2012年拿地后迟迟未建成，最新培植进展也未向外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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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淑怡/图）
南方周末 卫琳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