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中的雷多
一
1944年5月的一天，成都郊野，正是油菜、小麦收成之季，田里的麦秸秆、油菜秸杆堆码成一块块的草垛。三三两两的农夫在野外劳作。此刻正是即将来临的抢种前间隙，充满少焉欢愉喜悦之情。在晴朗的天空下，大地显露出一片收成而又宁静的景致。
然而在现实中，这沉着下又充斥着血腥残酷的屠戮。
逐日禁绝时，日本军机会一大群溘然飞临成都邑区上空， 炸弹如密集冰雹，哗啦、哗啦倾泻而下，随即，地面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惊骇的市民，在尖锐的警报声和沙哑的叫嚣声中，向郊野的野外狂奔而去，躲避在一堆堆的草垛下。日机并不放过逃难的人群，轰炸后，又降下高度俯冲盘旋，向野外扫射。躲避不及的人们一片片倒下，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皮，空气中浮散起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逃难的人群中，有一个稚气未脱的中学生，他是成都邑立中学，也便是本日成都邑第六中学高中一年级学生。他叫车世淦，17岁，来悛改津县永商乡车河坝苦竹村落。他在新津中学读完初中（当时新津县无高中），遂于1944年春天来到成都念高中。市立中学高中在成都北面簸箕街，过街不远便是野外。新的学校生活一开始，车世淦即觉得到成都与新津乡下的一大不同，这便是随时跑警报。
“完备没有前兆，常常是课间，溘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几次警报跑下来，我知道这书不好念了。心里起了颠簸，这样苦撑了几个月后，到了秋日，国军湘桂会战大溃退，日军攻到贵州东南的独山。独山是陪都重庆的门户，独山失落守，则国府完了。当时国事之危急，今人已很难体悟。我与几个要好的同学几次商量后，决定从军报国。”
今年春天一个阳光怡人的日子，笔者采访车世淦老人。老人是新津一所中学的退休西席，与同为西席的女儿住在县城一座花木扶疏的小区。老人是新津目前末了一位参加过远征军的退役军人。在老人家中长条桌旁，老人坐着轮椅，以沉着的语调对我提及当年的往事。
1944年10月，车世淦报名参军。他参加的这支军队叫远征军（亦称驻印军）。
中国远征军是抗日战役期间国民政府为增援英军在缅甸对日作战而组建的出国作战部队。同时，远征军还肩负保卫西南大后方补给线安全的艰巨任务。
组建远征军的背景是，1944年春，日军从马来西亚攻入缅甸，并盘踞都城仰光及计策重镇德曼勒，日军的意图是北上割断滇缅公路，从中国西南包抄中国，消灭以重庆为中央的国民政府，灭亡中国。因此，计策形势可谓万分危急。保卫大西南，畅通滇缅路，一场远赴异国他乡的远征军事行动由此应运而生。为征召远征军人，当时的国民政府发出强大号召：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一出，全国军民热血沸腾，青年纷纭报名参加远征军。
车世淦老人
二
在车世淦的家乡新津，亦在招募远征军。不过韶光是在1944年的元月，而这年新津有过大约三次远征军的征兵。就军事事务而言，当时新津属邛大师管区统领。管区司令刘理雄照四川省军管区的哀求，向新津县政府下达了征募驻印士兵及力夫的命令。考虑到战事紧急，征兵不易，征募远征军的标准特殊降了格。现在新津档案馆收藏的《邛大师管区司令部代电》档案资料中写道：“（一）身长以一五五公分为最低限。（二）体重以四十六公斤为最低限。（三）力夫不受年事限定。”这个标准征募的士兵体格相称寒碜，然而也是很无奈的选择。彼时民生困难，公民营养差，空想中的军人体格自然稀少，由此可想，当年的全面抗战是多么困难。
邛大师管区给新津下达的征募驻印士兵任务是200-300人。这是新津首次征募远征军，不知是宣扬动员不到位，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原由，征兵并不理想。但随后的征兵活动很快飞腾，报国杀敌，抗战立功感情飞腾，城乡适龄青年踊跃报名从军。从县档案馆保存的多件1944年档案资料可见当时新津民众相应征兵令的激情亲切。
其一是新津县政府通令奖励仁和乡（即万和乡）绅民陈润生教子从军的呈文。呈文得到当时新津县长赵宗炜指挥。
其二是方兴中央校校长蓝复初有关请县府奖励属下教员朱崇柏志愿参加远征军的呈文。呈文中引了用朱教员一段话：“窃以报国有心，请缨无路。兹值新津县成立远征军中队部招取队员，崇柏认为是青年人报效国家良好机会，志愿参加。”小学教员算是当时报酬相对优渥的职业，放弃职业，远征保国，其行崇高动听，本日读来也让人动容。
其三是一张集体黑白照片，是文井乡士绅欢送县教诲会长李吉晖参议员送子侄李荣琅志愿参加远征军纪念照。李荣琅端坐中心，目光沉静坚毅。
其四是县政府传令奖励县政府秘书吴瑜送子参加远征军的训令。
其五是时任县长赵宗炜向四川省军管区申请奖励新津公教职员亲送子侄参加远征军的呈文。
这五件档案今日已然是一个宝贵的历史见证，见证了新津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国民热血奔驰的时候。
远征军档案
新津当时征集的远征军紧张面向社会各层，有农人、学徒、工贩子员、公教职员、自由职业等各色青年。年事在20多岁。个中有不少大龄青年，二十七八岁以上至35岁都有。藉此可见，远征军征召声势浩大，也可见新津人彼时抗战建国，守卫家园之激情亲切奔涌。
车世淦在成都参加的远征军与新津远征军稍有不同。他所在的远征军以青年学生为主，多为大学、专科、高中生，因此又被称为青年远征军。青年军文化本色高，那时是国家预备将来培植的骨血。由此可见，为保卫大西南，国家倾尽全力，全民总动员。
像车世淦一样在成都由学校参军的新津青年还有不少。笔者多年前认识的一位籍贯新津的章姓老者，当时读大学预科，也在成都参加了远征军。那时通讯不便，参军的他还来不及知会家里。家里以为他依然在校。他家在新津县城开了一家糕点铺，店里有一位郑姓青年店员逐日下工都要到县城十字路口看街头战事壁报。这个壁报由县政府主理，政府设有收音室，事情职员逐日收听中心无线电广播或浏览报纸有关抗战新闻，然后记录下来誊写到壁报上。章姓青年参军的壁报上也有反应，这是从别的新闻载体转抄来的。郑姓店员看到后大为振奋，赶紧回店里将见告老板夫妇。听到，章家夫妇既喜且忧，喜的是买卖人家也可以报效国家；忧的是此去疆场凶多吉少。
一个值得说说的题外话是，那位郑姓店员解放后与我母亲同事，我小时候常常听他讲抗战，很惊异一个后方青年怎么知道那么多抗战史实。原来，全是看壁报来的。据他将，壁报逐日更新，有时乃至一日两换。安顿壁报的十字街口狭窄，不雅观者常常围得水泄不通。
三
照当时的宣扬，远征军一律美式装备，但实际情形并不尽然。从县档案被保存的远征军领物票据来看，新津远征军除配给普通灰布军服、绑腿外，其余还配给草鞋。可见装备情形并不好。在成都从军的车世淦谈到装备，他记得配给他的武器是中正式步枪，枪是好枪，但也不是美械。就此可见，彼时物力维艰，远征军那是一腔热血奔向疆场。
重新津征募的远征军人要先开拔到泸州的泸县集训。泸县是远征军的一个驻扎点，接管各地征募的远征军。这里，对远征军人集训六个月（韶光不等），同时还要作一次验收，有少部分因康健等缘故原由要遣送回原籍，然后编入军队，再由滇缅路抵达缅甸的密支那、维新、南坎、蓝木伽等地。当时远征军约征募了10万人，编为9个师，即201师至209师，分驻四川壁山、綦江、万县、泸县、贵州扎佐、陕西汉中、云南昆明、黎川。
泸县远征军的集训相称严格，在演习中体能本色强，射击技能好的士兵常常选为班长。而日常管理也颇为严格。县档案馆保存的新津远征军士兵军饷证明册可以看出，在当时简陋条件下，为担保军饷实发个人，防止吃空饷。书页上特殊列出每个士兵身体特色，以指纹形状箕斗数目作区分，如左手三个箕，右手四个斗。
远征军的军饷、军粮一部分由地方卖力，且地方还要卖力军人家属的优待用度。当时，远征军上尉中队长每月领取工薪加生活补助共计270元，中尉队副是220元，余随军衔酌减。因此，彼时条件下征募远征军对地方来讲是一笔不小的包袱，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地方只能咬牙顶着。从县档案馆保存的资料看，那时，新津县政府多次与泸县那边就军饷、军粮事务交集接洽。
四
车世淦没有在海内参加集训，参军几天后即重新津乘飞机飞往印度的雷多（ledo，亦译作利多）。雷多位于印度与缅甸的交界处，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村落，但地缘意义十分主要，它是滇缅公路的尽头，沿公路南下到达缅甸的密支那，再左转北上即进入中国云南。这条公路线保障大西南，是国民政府通往外界的生命线。雷多驻扎远征军司令部，由副总司令中方的郑洞国将军卖力指挥。
二战中的雷多
车世淦这批远征军因大多数都是知识青年，很受上峰的体恤，他被编入远征军司令部的宪兵16营。宪兵是国军的一个分外军种，被誉为“国家的卫士，领袖的近卫军”，专司对军队纪律的监督检讨，并不与仇敌直接作战。成了宪兵，车世淦急速投入紧张的演习。跑步、站立、下蹲、单杠、爬杆、投弹、射击，每一个演习项目都极为严格。那时的车世淦是宪兵队里年事最小的兵，提及来还是一个毛孩子。他体格较弱，演习常常吃不消，上单杠时还须要班长扶一把。军训有三个月韶光，之后开始担当一个宪兵之职。
宪兵队的管理相称严格，纵然是战时，也哀求不准摧残浪费蹂躏子弹，佩枪若无意少了一颗子弹要严查。如此严格的管理带给车世淦一丝遗憾，近在咫尺的雷多，也因严厉的纪律而只去过一次。在他的影象里，雷多就像当时四川的一个小乡场，破败，灰暗，有华侨在售卖来自南亚和缅甸的土特产。雷多是闭塞之地，周边山地常有野兽出没。车世淦刚到时有天晚间起夜解便，透过军营的铁丝网还瞥见了猛兽亮闪闪的目光，令这位繁华都邑来的小青年甚为惊骇。但谁又会想到，这个偏僻的弹丸之地由于二战的风云际会，会成为天下的一个焦点？然而几十年之后的本日，它依然在重复过去败落灰暗的日子，如果不是当年的辉煌历史，众人或许已经遗忘了它。
车世淦是1944年10月抵达的雷多，到1945年六七月间即班师返国，8月15日抗降服利后不久即随宪兵队飞抵上海。他在雷多的时日不过半年多，这段经历虽然短匆匆，却积淀为车世淦生平刻骨铭心的影象，终其生平，他为青年时期参加远征军而骄傲。在上海，车世淦目睹各类乱象，心生厌倦，蒙生离开军队的想法。此后，一番惊险的旅程，车世淦回到成都，重新开始他的学校生活。不过，这是后话，此不赘。
新津这边呢，征募的远征军在泸县结束集训后，立即编入辎重队和作战队，直接开拔缅甸前哨对日作战。此间战事之激烈艰巨，已有太多的笔墨阐述，新津远征军在缅甸的情形可以想象，此不必赘，就像多数远征军的勇士一样，末了的结果是，新津多数远征军血洒疆场，永久留在了异国他乡。这是新津人为全民族抗战所作出的一个永不磨灭的贡献。非常令人遗憾的是，由于韶光久远和亲历历史者的去世，新津远征军在缅甸的细节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新津公民永久铭记他们的奋斗和拼杀。他们的英灵永垂青史！
来源：风华五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