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日本侵华十四年,除了“全民抵抗”的民族精神和沙场上浴血冒死外,还有一件令国人骄傲、值得中原子孙千秋万代讲的故事,便是“西南联大”的前世今生。虽然从她问世到结束,只有短短的八年韶光。可这八年,她像一道闪电,向时处风雨晦暝的中华大地投射出刺目耀眼的圣光,如神一样平常存在,让中华民族千年不断的文化教诲传承得以延绵。更为值得光彩的是联大造就出的浩瀚天之骄子,为日后新中国傲立天下民族之林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不是吗?你屈指数数。八年间,联大共有3882名毕业生,从中走出2位诺贝尔奖得到者、4位国家最高科学技能得到者、8位两弹一星功绩奖章得到者、171位两院院士及100多位人文大师。”
那夜,秋月朗朗,在昆明文林街的云南大学招待所里,我就着一炉炭火,煮着一壶老普,正听着一帮教授在摆“龙门阵”。能在云大听役夫讲联大的典故,是件比饮酒还愉快的事,正是:人生难得如此?今夜洗耳悄悄听。别看艮林副院长是个理工男,讲起文史也是一把妙手,说到高兴处,喜逐颜开;言及困难时,悲情顿现。精彩的金句,生动的描述,我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表情语调转换而跌宕起伏!
夜凉如水,校园俱寂。百年的云大仿如古刹,亭深人渺,净是清幽。
送走役夫,了无睡意。何不趁这夜色朦胧,林下溜达,听听虫鸣,问问风声,去闻一多作《末了的演讲》的礼堂前台阶坐坐。遥想这位有着中国知识分子“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清高气节的老夫子,当年在西南联大从教时,为坚持一家生存而挂牌治印,却被儿子责问为何发国难财的百般无奈。品味下他被责问后沉思半晌才对儿子说的那句:“立鹤,你这话我将一辈子记住。”时师长西席心里的无限酸楚。
淡淡的月光下,幽幽的枫林路,很熟年头了的枫树上叶声沙沙,时有叶片落地。只可惜月不晓人意,浅光不借美,实在分不清枫叶那片是红的,那片是黄的。秋夜,在云大校园这条最具小资情调的林荫道上行走,还是得请你小心奕奕,别踩痛脚下无辜的落叶喔。
林荫道尽头处,是“映秋楼”。我在楼前小广场靠椅坐下,悄悄打量着当年梁思成、林徽因夫妻联手设计出的这栋建筑。小楼很文雅,文雅到无可挑剔,即利用现在建筑艺术标准来评判它,仍旧属于出类拔萃。
看着这幢俏丽文雅地“映秋楼”,我耳畔又响起刚才和朋友们围炉品茶时,艮林教授那活灵巧现地对西南联大的立体描述。
梁、林夫妻的建筑设计水准,无疑是顶尖的。正由于精良,梅贻琦校长才会将西南联大校舍设计的重任放在他俩肩上,两人亦欣然受命。谁知呕心沥血,跃然纸上的一流大学设计方案,见光即去世被反对了。缘故原由很大略,就两个字:“没钱”。百般无奈,梁思成将方案改了一稿又一稿,高楼变矮楼,矮楼变平房,砖墙变土墙,还不成。才华横溢的设计家感到忍无可忍,冲进办公室,把设计图纸狠狠摔在梅贻琦的办公桌上。
“茅草房?找个农人都会盖,要我梁思成干什么?”思成痛哭,校长酸心。他将图纸一张一张抚平卷好,声音抖动地说:“思成,等抗降服利后回到北平,我一定请你来建天下一流的清华园,算是我还给你的……行吗?”言罢,两人抱头,相对而泣。半年后,一排排茅草房铺满了西南联大校园,这该当是天下上最穷的大学了吧,可这穷大学育出来的却是民族精英!
”艮林讲到此,沉默好一阵,从嘴里甩出句:“现在富得流油的大学多得去了,传授教化软硬件多好,便是少了茅草的精气。”
秋入云贵,凉意袭人。我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斜靠在长椅上,回味艮林“少了茅草精气”那句话,深觉意长悠远。
是呀,一个人,一个民族,没有骨气,光谈享受,没有了奋斗向上,追求卓越的精气神,怎么会有未来呢?此时动机一闪,我不由得“嗯”一声,自言自语地讽刺自己“想多了哈”。但不管若何讥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脑海还是在揣摩着那群南迁学子,当年怀着什么样的意志和信念,支撑着他们在国难当头,山河破碎的时候,硬是用双脚在湘西贵州的崇山峻岭间丈量那3600里波折泥巴路,一步一个脚印,困难地从长沙行到昆明,走完这段艰巨卓绝长途跋涉的。这可是场旷世的文人长征啊!
它不仅保存了中国文化的精英血脉,更是中国教诲史上绝无仅有的最伟大的“长征”
本日的“云南民族师范大学”,便是当年“西南联合大学”的旧址,和云南大学相邻。白天里,世雄教授抽空陪我去不雅观看西南联大留下来的文物。在陈寅格教授的图片前,我瞩目着这位博学多才、能用十三种笔墨阅读,被傅斯年誉之为“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的“教授中的教授”。我仿佛听到他第一天在西南联大上历史课时艳惊四座的开场白:“古人讲过的,我不讲;今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我不讲,现在我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
”你听听,多豪迈、多自傲!
这又是个多么能让老师自由发挥的传授教化氛围!
“学术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自由。”联大的学生,后来的清华教授何兆武是这样评价自己母校的。想到此,我溘然明白八十年代末沈从文大师在国外访问,回答研究联大的外国汉学家问“抗战条件那么艰巨,为何联大八年培养的人才,超过战前清华、北大、南开30年人才总和”这一问题时,沈从文只以“自由”二字作答的丰富内涵了。
我以为,“自由”并不是“无政府的自由”,而是一种“崇奉明确,目标伟大,为国为民”的自由,也只有在“自由”的土壤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人才勃发”地潜心做学问搞研究的氛围才会越来越浓吧,否则何来“创新和超越”?这是不是当年“钱学森之问”所直指的痛点呢,我不知道。
和世雄教授边看边走边议论间,一块刻着“育才先育人”五个大字的石碑吸睛了。我肃立,这言简意赅的“五字吷”,不正是教诲的“实质和真谛”吗。
“教授任务不仅在辅导学生如何读书,如何研究学问。凡能领学生做学问的教授,必能辅导学生如何做人。”我默默读着图片上梅贻琦校长的这段话。作甚做人的标准?梅贻琦的定义是“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鄂鄂”。这不禁让人想起他留存于世的两句名言:“校长不过是率领职工给教授搬椅子凳子的。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校长的言行如惊雷,正由于如此,西南联大这所最穷最褴褛的大学,居然汇聚了300多位当年中国最负盛名的老师。须知,那时的老师,属于自由职业,自由流动的呀。
“如何让学天生为个“大写”之人?说件梅贻琦校长的家事。”世雄教授说:“1946年,梅贻琦的女儿梅祖芬考清华,距录取分数线差两分。梅祖芬的同学让她找自己父亲帮忙,她回答说“正由于我父亲是校长,以是决无可能。”
我听后无限感慨,高山仰止的前辈,真是“身教重于言教”啊。这些先贤的道德操守,让后来者汗颜!
西南联大的八年,放到历史韶光长轴上不过是惊鸿一瞥,何以成为中国教诲史上的奇迹?不是它拥有多少个大师,而是它为中华民族培养出了许许多多的大师。
1946年7月31日,西南联大举行校务常委会会议。梅贻琦宣告:“西南联合大学到此结束。” 至此,天下再也无“联大”。
“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获民主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这是刻在“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上的一段话,不知今人能从中得到有益的启迪否?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