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时，牛玉良把牛柏松喊过来陪客，牛柏松没有空手过来，捎来了一瓶酒。四个男人在堂屋客厅里吃吃喝喝，其乐融融。郑慧巧和牛翠萍在厨屋大略吃着，讲真的，村落里这种规矩不好，女人忙前忙后操持半天，却没资格做桌用饭，也不知道啥时候兴起的规矩。但世代传下来的，大家都耳濡目染，也都习气了。牛本正不愿饮酒，想回厨屋随着娘和姐姐一起吃，但是牛玉良不同意，说你不小了，该懂得人情光滑油滑了，陪恁哥热热闹闹喝点酒。
牛正本坐在桌上有点拘束，牛玉良准备倒酒，牛柏松道，本日轮不到你倒酒，这桌数正本小咧，他卖力倒酒。牛正本挨着他爹，顺势先给他爹倒酒。牛玉良推开酒瓶道，咋给我倒咧，先给恁柏松大爷倒。牛正本起身去给牛柏松道，牛柏松忙摆手道，文城是客人咧，先给恁哥倒酒。赵文城捉住羽觞，忙道，我是小辈咧，正本，先给咱爹和咱大爷倒。一韶光，牛本钱举着酒瓶无措起来，心想，不便是倒酒吗，哪里来的这么多臭规矩，先给谁倒不都一样吗，能差几秒钟呢？
牛玉良创造儿子手足无措，一把捉住牛柏松的羽觞递过去，说道，本日没外人，按父老为尊的规矩，先给恁柏松大爷倒吧。牛柏松笑着没再坚持，赵文城取出烟，先递给牛柏松，然后是牛玉良，接着递给牛正本，牛正本笑着道，哥，你知道我不吸烟。赵文城道，学吧，该学吸烟了。说着，赵文城把烟放到牛正本跟前，接着迅速拿出打火机给牛柏松点烟。牛柏松为赵文城的做法感到满意，冲着牛玉良道，文城这孩子不错，翠萍没找错人。
牛玉良笑而不语，牛正本不喜好这种繁琐。几人喝着，闲聊着，牛柏松溘然道，文城，上次那个马局长是恁四舅吧？赵文城道，对，是俺四舅，去年才当上副局长。牛柏松冲牛玉良道，你不知道，文城他四舅是个爽快人，派头十足，可以说能说能喝，绝对是个人才，给咱县税务局的当局长咧。牛玉良道，我听说了，只是始终有没见过。赵文城道，俺四舅大学毕业，就在县城事情，没事我们也很少来往。本来我和翠萍订婚时，他该来的，他那时候去市里学习，没有遇上。
牛柏松道，你有这个关系，该当跟恁四舅说说，想法让他给你找个活干啊？他道路广，轻微给你给你先容个活，不都比种地强？翠萍随着你也能享福。牛柏松说这话时，大家盯着赵文城。赵文城道，我们也没指望俺四舅帮忙，不过俺娘倒是说过，四舅给她承诺过，说往后发达了，肯定帮我一把。唉，帮不帮是他的事，咱能说啥啊？毕竟他才上去，干事不能太高调。牛柏松点点头道，也能理解，前期他肯定须要赚口碑，韶光长了，机会自然就来了，给你安排，这天夕的事。
牛玉良道，我们也不指望文城有多大本事，能跟翠萍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了。他们喝着酒相谈甚欢，牛正本一直地倒酒，也不吱声。赵文城怕他无聊，问道，正本，你现在学打火烧咋样了？牛正本不咸不淡回答道，就那样吧，发不了财，也饿不去世。牛玉良笑道，算是一门手艺吧，闲着不是闲着？我就这一个儿子，不舍得他当兵，又不愿让他去建筑队打工，干脆跟他二舅学打火烧吧，不求他有多大出息。
牛柏松道，我见人家在县城卖个火烧和凉皮，买卖挺好咧，正本转头在县开个小店也行，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安全稳稳，比咱们在家种地强。牛玉良道，他现在随着他二舅在邻县咧，啥时候回来，往后再说吧，他小着咧。牛柏松道，不小了，翠萍已经结婚了，接着就该是他的事了。赵文城笑着道，我说正本，给俺村落给你找个吧？打听起来也方便。牛正本酡颜道，我现在不想找，往后再说吧。
牛柏松笑道，男人啊，不结婚永久都长不大。牛玉良端起羽觞道，咱们饮酒，正本的事顺其自然吧，我和他娘现在也不焦急。牛正本陪着他们喝，不知不觉神色发烫，身上暖和和的，头晕晕的。牛玉良察觉到了，说道，正本，你只管倒酒就行了，甭喝了。牛正本点点头，赵文城道，咱这边都是空腹饮酒，听人家说不好，随意马虎喝醉。牛柏松笑着道，我喝几十年酒了，你假如让我先吃东西，酒都不喝了，根本喝不下。上次去豫西战友家，先吃了一碗牛肉馅饺子，接着要饮酒，我是去世活不喝，我清楚，只要先吃东西再饮酒，绝对反胃。
牛玉良附和道，我也是，空腹喝半斤酒没事，只要先吃东西，喝半斤绝对晕了。他们喝着聊着，这时牛翠萍进来了，对赵文城道，你骑着摩托车咧，甭喝太多酒，路上不屈安。牛柏松笑道，翠萍，放心，谁都不让喝多，这不，四个人两瓶酒还没结束咧。赵文城也说道，俺四个紧张说话咧，甭操心了。牛玉良冲女儿道，没事，大不了，回屋躺一下子，回去晚点。牛翠萍能说什么呢，只得扭身回厨屋了。
比较男人们的谈天，郑慧巧和女儿谈得都是实在的话题。比如问拜礼钱收了多少，公婆待她怎么样，在那边习气不习气。牛翠萍都如实回答了。郑慧巧道，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在婆家不比在咱家，甭耍小性子，甭乱发脾气，恁公公婆婆也是实在人，他们只有文城这一个儿子，往后不还指望你们嘛。牛翠萍道，娘，你知道我的脾气，他们对我好，我能不知道？我会好好待她们的，你放心吧！
郑慧巧嗟叹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脾气我能不知道？你是甘心亏损都不愿吭声的人。只要一家人好好的，甭发生抵牾，你甭受委曲就行。牛翠萍笑道，娘，这一点我担保，绝对不会的。郑慧巧看着女儿充满诚挚和蔼良的眼神，欣慰地笑了。当娘的有啥祈求呢，不便是盼着儿女幸福吗？至少现在看来女儿还是幸福的。
酒没喝完，牛正本就回自己屋睡了，等他醒来时，已经薄暮冥冥，天擦黑了。他昏昏沉沉起来，创造他娘在厨屋烧汤，闷声闷气道，俺姐回去了？郑慧巧看看儿子道，他们早走了，看你在睡，也没喊你。你是不是喝多了？牛正本道，现在好多了，便是头有点沉。他们都没有事吧？郑慧巧笑道，能有啥事？恁柏松大爷笑着走了，恁爹等恁姐恁哥走了，又去街上转了。
牛正本又问，俺姐咋样？郑慧巧笑着道，还行吧，听她的话音，那边的公婆都是明白道理的人，唉，这样我也算放心了。你去洗洗脸，复苏复苏，一下子都该吃晚饭了。牛正本点点头，端盆兑好冷热水，把脸洗了，洗过脸，酒劲算过了。牛正本道，娘，在家真没意思，我想找俺二舅，忙劳碌碌倒挺好的。郑慧巧笑道，再有十来天过年了，在家待着吧，过完年再回去。
说实话，牛正本在家真有度日如年的觉得，可他娘说了，他也只能勉强在家待着，好在立时过年了，十几天都自由了，纵然煎熬，也要熬过去。一个习气劳作的人，一旦闲下来真不适应。切实其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电视也看不下去。不知作别人都怎么想，反正牛本正以为过年不像小时候那么有趣了。那时盼着过年吃好的，看春节晚会，估计现在终年夜了，肉也不奇异了。
过完祭灶，年味更浓了，牛正本却感到更孤独了。这天，管银莲过来串门，牛正本不想说客套话，在屋里没有出来。管银莲和郑慧巧在厨屋嘀咕半天，说谈笑笑，牛正本不知她们说啥，估计是有趣的家长里短吧，他也不感兴趣。等到管银莲走后，郑慧巧兴致勃勃过来了，牛正本猜想肯定有事，不由问道，啥事啊，这么高兴。郑慧巧笑道，恁柏韬大大过来给你说个媒茬，我以为不错，给你说说，抽空见见？
牛正本没好气道，娘，我不是给你们说了吗，我现在不想处工具，过几年再说。郑慧巧讪讪道，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听恁柏韬大大说的，对方还不错，是可遇不可求的姑娘，要个子有个子，要样子有样子，家里环境还行。牛正本不耐烦道，娘，对你说，她便是天上的仙女，我现在也不想见，你想想我才多大啊？过完年才十八。郑慧巧叹口气，悻悻地出去了。
他娘出去后，牛正本以为头大，感到烦躁，把抽屉里的烟打开，索性抽上一支。讲真的，他也不知道为啥这么抵触相亲，或许是年事小的缘故，或许还没准备好，反正他不能接管。晚上睡觉时，郑慧巧失落望地对丈夫提及这事，牛玉良许久没吭声，末了只是叹气道，既然正本不想，你就推了吧。郑慧巧心里也很抵牾，她一方面也不想孩子早点相亲，一方面又以为孩子早点把婚姻大事定下来，她和丈夫都算完成义务没压力了。可是她见丈夫也是这种态度，知道多说也是白搭。
与牛正本同样苦恼的是赵文婉，或许催婚是每个当娘的必备作业。赵文婉十九了，对屯子姑娘来说，这是相亲的最好时候，至少有挑挑拣拣的成本，再晚两年就不同了。马红花不想撵女儿，她只是依自己的人生阅历做选择。或许是赵文婉在学校待的韶光太长，思想纯挚，她现在一点不想相亲，当马红花刚提起这个话题，她都是肆无忌惮大吵大闹。马红花没办法，末了决定找牛翠萍帮忙劝劝闺女。
对这事，牛翠萍颇感难堪，她也清楚小姑子十九了，该相亲了，可她是个笨嘴拙舌的人，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如果说得太直白的话，搞不好会得罪小姑子。她只能搜聚丈夫的见地，赵文城笑道，咱娘既然交代你了，你就去说呗，大不了，她不同意罢了。都是自家人，有啥得罪不得罪的？牛翠萍想想也是，自己出于好心，又没恶意。牛翠萍奉劝之前，还做了作业，特意举了身边人的例子。可是她一开口，赵文婉就察觉了她的意图。
赵文婉很生气，继而委曲哭道，我不怨你，嫂，我相信你不会进门就撵我走，这肯定是咱娘的意思，我就不理解了，干嘛要娶一个，撵一个啊，我偏偏不相亲，非要等几年再说。牛翠萍哑口无言，想给婆婆说几句好话，张张嘴没吭声。马红花在隔壁听见了，走过来道，我看算了，翠萍，你回恁屋吧。牛翠萍为小姑子辩白道，娘，就让文婉自由两年吧，以咱文婉的条件，晚两年也不愁嫁不出去。
马红花叹气道，我咋不知道，文婉个子也行，眉清目秀的，只是最近说媒的太多，让我动心了。不管他们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文婉不想相亲，那就转头再说吧。牛翠萍通过不雅观察，以为小姑子论长相，轮人品，还是不错的，不像村落里一些疯丫头，跟男人们跑来跑去，牵丝扳藤，她除了平日里有点
乌飞兔走，十几天眨眼而过，年终于过完了，鼓噪过后，便是漫长的沉寂。牛正本好不容易熬过正月初六，提出要走。郑慧巧还想让儿子多待几天，可是见他态度武断，也未便利挽留，只得道，既然想走那就走吧，回去好好干，多照顾照顾恁二舅。牛正本点点头，晚上开始整顿行李，实在没多少东西，但给二舅买得棉袄必须带回去，无论贵贱吧，也是自己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