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金华陆生野生动物救护中央的保育员与 两只中华穿山甲“肉肉”和“团团”。图/金华动物园蒙海峰
穿山甲：“极危”动物的救助之道
本刊/王妍
本文首发于总第895期《中国新闻周刊》
“那天傍晚，我正在巡护路上走，溘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路前方，我还没来得及过去细看，它就开始逐步移动到路另一边的树丛中，然后爬上不远的那棵树上，这时，我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穿山甲，爬上树去找白蚁吃。”陆汉荣指着不远处一株米老排树，向来访的稽核职员讲述一年前与野生穿山甲偶遇的场景。这名广西防城港市十万大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前护林员取出手机翻到一张当时拍摄的照片，拍摄日期2018年4月10日。
“就我所知，这是近年来广西第一次又创造了野生穿山甲，事实上，由于该物种濒危，在全国范围内都很丢脸到野生穿山甲了。”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以下简称绿发会）事情职员张思远说。今年2月尾，她受广西林业部门约请，参加了历时三天的穿山甲栖息地稽核项目，稽核队员在广西崇左和防城港两市分别选取了四个野外地点。“这次稽核的目的是选择得当的野放点，为下一步考虑野放救护成功的穿山甲做准备。”据先容，适宜穿山甲生存生境的几个要素包括：足够厚的土壤方便穿山甲打洞，充足的蚂蚁供其食用，一定的植被便于暗藏，以及适宜的温度担保其身体康健。
现实中，穿山甲对自然生境的哀求并不苛刻，在其被过度捕杀利用之前，曾广泛分布于中国南方各省。
走私与造孽发卖
如果你有机会见到穿山甲，这种身披铠甲、却胆怯温和的小型哺乳动物那忧郁的眼神一定会令你心生怜爱。在过去几十年间，由于无节制的猎杀及利用，环球8种穿山甲均被天下自然保护同盟（IUCN）物种赤色目录列入濒危级别以上，个中中华穿山甲、马来穿山甲被列为“极危”，离灭绝仅一步之遥。
据绿发会统计，上世纪60年代前后，全国穿山甲年捕获量17万~18万只。自80年代初开始，穿山甲种群数量开始低落，并愈演愈烈，此后的10年间至少锐减了80％，至90年代末，多数地区已无甲片可收。
中国本土的中华穿山甲几近灭绝，导致东南亚以及非洲穿山甲被大肆猎杀及跨国贸易。据IUCN报告，截至2014年前的十年间，由于来自亚洲尤其是中国消费市场的需求，在环球范围内有超过100万只穿山甲遭到野外捕获及造孽贸易。
为了挽救环球数量有限的穿山甲，最新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2016年9月召开会颠末议定定，将全部8种穿山蟑螂CITES附录Ⅱ升至附录Ⅰ，即明确禁止其国际贸易，否则会导致灭绝。
据化学剖析，穿山甲甲片的紧张身分为角蛋白，类似于人类的指甲。传统中医认为它是主要的药材。“炮山甲辅以其他味中药，具有活血化瘀、软坚散结的功效，紧张用于妇女产后催乳，也用于癌症治疗。”北京京顺中医堂副主任医师孙秀清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每只穿山甲的习气都不一样，对其的保育工 作要一点点摸索。图/金华动物园蒙海峰
穿山甲在中国属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禁止捕杀和食用。按照2007年国家林业局、卫生部、工商总局等五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强赛加羚羊、穿山甲、罕有蛇类资源保护和规范其产品入药管理的关照》规定，对穿山甲原材料进行严格监管，仅限用于定点医院临床利用和中成药生产，并不得在定点医院外以零售办法公开出售。孙秀清表示，就她所知，由于该味药材管理严格，目前很少在临床中利用，多以王不留行、穿山龙、通草等其他中药代替。
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助理研究员张明霞见告《中国新闻周刊》，合法的中药穿山甲甲片售卖必须得到干系部门的容许、有包装并在最小发卖单位包装上加载一个鹿头形状的“中国野生动物经营利用管理专用标识”后方可进入流利渠道。“没有包装的即为造孽，而网络售卖更是违法的。”
但调查创造，无论是实体药店还是网络渠道，没有包装的穿山甲片随处可见。在北京一家同仁堂门店，包装具有标识的10克炮山甲售价180元，21克的醋山甲粉售价420元。而在淘宝上，考试测验联系三家药材网店，店主均展示了无包装的炮山甲照片，售价明显低于同仁堂的甲片，大约为每克5元至6元。
据杭州某医院卖力中药材采购的药剂师透露，在杭州，无论门诊和药店都可以从有林业部门批准的药材供应商处采购穿山甲甲片售卖。“但是由于监管并不严格，授权药材供应商每每将造孽的混入合法的批次中一起发卖，这种情形很普遍”。
“从每年的销量来看，市场上售卖的穿山甲甲片大量是非法的，但是经销商每每会留一部分合法的库存，稠浊不合法的甲片一起售卖。”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说。
2016年前，每年国家林业局均下达穿山甲片的花费掌握量。2008年~2015年的数据显示，全国总花费掌握量约为186吨，均匀每年在26.6 吨旁边。但是自2016年起，林业部门没有再公布干系数据，而全国合法的穿山甲库存量也是谜一样的存在。
与此同时，造孽走私穿山甲并未得到有效遏制。据绿发会最新统计数据，仅2018年，在其向深圳、南宁、上海、江门、广东、喷鼻香港6个海关申请信息公开得到的回答合计显示，这一年罚没穿山甲鳞片38.14吨，意味着约有6万只穿山甲惨遭屠戮。
圈养与野放
中国从2018年10月起停滞了商业性进出口穿山甲片及其产品的审批，全国各地海关也加大了对走私穿山甲的打击力度。
2018年，湖南警方通过一年的跟踪摸排，摧毁了一个由境外走私到广西、由广西运输至广州市，再由广州向全国分销的跨国穿山甲造孽贸易网络，收缴穿山甲实体216只、穿山甲鳞片66公斤。据宣布，在穿山甲走私紧张通道的广西，东兴海关2018年共查获23起涉穿山甲走私案件，个中包括90只活体及200公斤穿山甲鳞片。
伴随着这些为数可不雅观的被海关和公安机关查没而侥幸存活的活体穿山甲而来的问题是，接下来如何救护它们。常日，穿山甲会被直接送到当地省级野生动物救护中央进行救护和人工繁育。不容乐不雅观的是，穿山甲在人工环境下很难存活，大多数快速去世亡，只有少数可以存活有限的韶光。据一位不愿具名的穿山甲专家先容：“穿山甲人工圈养最早始于上世纪80年代。我自己开始在2010年前后考试测验穿山甲人工繁育的研究，成活率都不高，少数个体可以存活两年以上。”在野生条件下，穿山甲的寿命可达20年。
这位专家表示，只管适宜的人工环境和合成食品可以使被救护的穿山甲存活，但每每在数月内最多不超过两三年内，它们仍会去世于无法治愈的胃肠道疾病和肺炎。“纵然是穿山甲保育做得比较好的台北动物园也面临同样问题，目前对疾病治疗还没有办理办法，此外还没有实现完备繁育成功。”该专家补充道。
2019年3月，在金华动物园获得救治并存活的两只穿山甲之一 ：这是一只马来穿山甲，2019 年1月29日由浙山河河市林业部门创造并送来。这只穿山甲碰着刺激不会蜷缩，而是展开身体，保育员为防拉伤手指，就须要握住它的尾巴。拍照/本刊 王妍
穿山甲救护成功率取决于动物当时的状况、救护技能水平和救护条件，人工圈养和繁育穿山甲面临巨大寻衅。历史上一些少有的成功救护个案也每每难以经得住韶光的磨练。浙江省金华市陆生野生动物救护中央（简称“金华救护中央”）曾成功救护过的两只中华穿山甲“肉肉”和“团团”，并在2018年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宣布。然而，就在2018年开春，它们先后溘然患病，末了还是相继去世去。
3月中旬，当《中国新闻周刊》赶到坐落于金华动物园内的金华救护中央时，看到两只被救治的穿山甲，个中一只是2018年7月由瑞安林业局送来的腿部受伤的中华穿山甲，另一只是于2019年1月尾由江山市林业局送来的马来穿山甲。“我们也在逐步摸索如何更好地照顾它们。每一只穿山甲习气都不一样，有的和人亲近，有的就相对排斥，每一只喂食时候乃至有自己习气的姿势，目前每天食量是一只150克，另一只200克，一天吃一次，目前还是灌食为主，景象暖和就可以勾引它们自己进食了。”金华救护中央经理兼保育员王培向坦言，两年的救护中，穿山甲成活率很低。“如果国家能像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穿山甲的话，才能有真正的进展。”王培说。
据金华市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副站长谢纯刚先容，目前浙江省和金华市正操持投资480万元在金华动物园内建立总占地2000平方米的穿山甲室外仿生境保育中央，建筑方案设计已经出炉，资金到位即可开建。“我们期望能通过努力实现三个目标，第一，穿山甲成功救护，形成一套科学救护方案，第二，进行人工繁育，终极第三步是实现野外放生，但是目前我们还远不敢谈野放。”
在国内外面临穿山甲人工养殖繁育瓶颈的情形下，一些动物保护机构主见将康健的穿山甲野放至自然栖息地。据美国环境新闻网站Mongabay宣布，由美国6家动物园和保护机构联合发起的“穿山甲共同体组织”已经实现了较为成功的穿山甲保育，但仍有环境保护者对其做法提出异议，认为人工圈养让本已危在夙夜迟早的穿山甲种群雪上加霜。
在中国，类似的辩论也不绝于耳。绿发会是推动野放穿山甲的主要机构之一，并在近年来不遗余力地敦促湖南、广西等省份将罚没的活体穿山甲野放。1月尾，国家林草局就穿山甲保护一事调集南方九省份林业保护机构在京开会，当时约请了绿发会成员参会。据参会的张思远回顾，在这个会议上，广西林业明确表示准备野放两只穿山甲，三月尾将在得当地点先考试测验野放两只中华穿山甲，并安装追踪器进行跟踪。这也是她仲春底参与稽核野放地点的缘故原由。
3月15日，广西林业在南宁组织了一次穿山甲救护即放生专家论证会，就目前康健穿山甲个体是否适宜放生以及选点等问题进行谈论。据张思远先容，在场专家末了形成三点紧张见地。第一，对放生的履行方案进一步完善细化操作步骤；第二，对放生穿山甲进行演习，增强野外能力；第三目前追踪器不适宜穿山甲，须要科学的监测办法。“终极结论便是现在不能放！
”
台北动物园在过去的十年间有相对成功的穿山甲保育履历，屏东科技大学野生动物保育所穿山甲研究团队的孙敬闵博士见告，台北动物园确实成功繁育中华穿山甲，但是到目前为止，繁育个体尚未考试测验野放。
只管野放穿山甲的科学探索和详细履行尚无定论和韶光表，科研和动物保护组织却同等呼吁干系部门应尽快仿照禁用虎骨和犀牛角的做法，将穿山甲片从《中华公民共和国药典》移除，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禁其入药，有效遏制这一濒危物种面临的侵害。一位不愿具名的国家林草局事情职员向《中国新闻周刊》证明，穿山甲的保护级别有望于今年从目前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提升为一级。
“我希望国家能专门为穿山甲设立一个保护区或者国家公园，穿山甲能在那里和我们不期而遇。”张思远说，“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