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化守护人刘鹏，多年研讨汉白玉雕传统技艺，致力于网络、整理和传播汉白玉雕文化。现任北京石窝雕塑艺术学院校长，是中国石雕艺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理事、中国石雕石刻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刘鹏设计的中华石雕艺术园被评为北京市“四大工美工程”之一，多次得到国家级大赛金奖。
一场雨过去了，景象重现晴朗。阳光透过几朵积云洒在石面上，中华石雕艺术园里的汉白玉雕表面爆发着无数细闪，这是汉白玉石材特有的光芒。北京石窝雕塑艺术学院里只有刘鹏和他的几名徒弟。在这里，“铛铛铛”的凿石声，和树上的知了一同组成了响亮的反应。
刘鹏学习和传承汉白玉雕技艺，已经超过三十年。在事情室里，堆放着他不同期间的石雕作品，而汉白玉雕，是个中绝对的主角。大到百吨重的汉白玉文化艺术宫，小到几克重的太师椅，在大刀阔斧和精雕细琢中，刘鹏创作出一个又一个作品。从龙飞凤舞、福禄寿喜等元素中，找寻过去的痕迹。汉白玉雕，就像存储硬盘一样，记录着人类发展的信息，沿袭技艺的匠人，则在试图触摸历史的脉搏与灵魂。
记录：石材可以用到五百年后
汉白玉不是玉，是石头。
汉白玉是大理石中的一种，常见于中国传统建筑与文化中，北京市房山区，是汉白玉石料的紧张产区。在刘鹏的石场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汉白玉石料，一立方石料就有三吨重，最大的石料，可达数百吨。依照当前的用料情形，刘鹏估计，这些汉白玉石料能用到五百年往后。
汉白玉进料，是一项大事，“买错，便是赔钱。”在早些时候，刘鹏每天进山，只为寻得得当的汉白玉石料，以供雕刻不同作品的须要。汉白玉石料的质量差异比较明显，石料的好坏直接影响作品的呈现。
刘鹏毕业于中心美术学院，在一次作业中，他完成了一件汉白玉雕，这也是他的第一件汉白玉雕刻作品。“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失落败的作品。”当初的刘鹏，刚刚打开对汉白玉石料的认识，在那次雕刻作业中，他以“白”“亮”作为选材标准，挑选了一块汉白玉石料，而对汉白玉的不理解，导致他挑选的石料质地疏松，“轻轻用手一捏，就成了粉末。”
“三尺厚”“房山白”，汉白玉以矿脉的不同，区分出不同品质的石料。刘鹏表示，“三尺厚”，便是汉白玉中的极品料，小块石料用手也捏不出粉末，倘若矿脉恰好质地较软，则适宜取大料，用作建筑需求的一部分，“在用料的时候，我们要根据详细情形，来选择适宜的材料，不是越昂贵的石料越好，也不是小块石料便是废物。”
刘鹏事情室，汉白玉雕用到的工具。新京报 王远征 摄
神话故事中，女娲利用五色石修补天空，历史学中，以新旧石器将人类社会发展划分身分歧阶段，可见石头在中华民族的社会生活中始终霸占主要位置。而当代对付过往历史的理解和研究，绝大部分信息也都来自于石头。早在公元560年的北齐，汉白玉就已经是雕刻石经的紧张材料了，房山区大石窝镇云居寺以大量的石经有名，它们的载体便是汉白玉。
“我们能从石头上面获取的信息太丰富了，不同的矿质承载着不同的岁月，石头，才是真正记录历史的存在。”刘鹏便是这样迷恋上石雕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他离开家乡江西，来到北京学习，当时的他尚未与汉白玉结缘，只知道自己要成为一名艺术家，用作品表现心境和态度。
象征：中轴线上的皇家文化
自汉代以来，汉白玉逐渐在建筑工程中彰显浸染，被开采运用。1421年，永乐天子朱棣迁都北京，并大量利用汉白玉石料修建紫禁城。从此，汉白玉便成为皇家建筑中不可忽略的存在，成为皇家御用之品。
去年，刘鹏受邀复刻故宫汉白玉云龙望柱。望柱常见于古代建筑或桥梁栏板之间，一样平常由石头或者木头雕刻而成，在故宫，望柱则采取汉白玉石材，其表面雕有飞龙、祥云等皇家元素的装饰，气势恢宏。为尽全力复原出传统雕刻技艺，刘鹏花了一个多月的韶光整理和搜集，完成了故宫“望柱”的复刻品，“为了完备复刻，就没有用到当代的工具，这是我一锤一锤凿出来的。”
汉白玉质地坚硬洁白，具有类似象牙的材质，其石体表面会泛出淡淡的“汗线”水印，并且具有透闪效果，这是汉白玉石的三个代表性特质。作为大石窝镇的代表性石材，被命名为“国标M1101”的汉白玉位列全国83种优质石材中。刘鹏说：“大石窝镇的汉白玉，被称作‘中国一号’，抗压强度和抛光度都非常精良，是中国名特石材品种之首。”
带有“汗线”的白色御用大理石，这是刘鹏为汉白玉石下的更加精准的定义。尤其是“御用”二字，刘鹏表示，这是汉白玉所包含的皇家文化的主要象征。占地72万平方米、环球有名的北京故宫，就大量采取了汉白玉作为须弥基座以及雕刻成各种装饰，形成了中国古代建筑艺术的独特风格。
汉白玉雕望柱。新京报 王远征 摄
嵌在保和殿前的云龙阶石，是故宫最大的汉白玉雕，长度超过16米，据估计约有250吨重。刘鹏说，这块阶石是用一整块汉白玉石料雕刻而成的，包括全体建筑根本上的条石、台阶、石栏等用料，都是来自大石窝镇的汉白玉。
今年七月，北京中轴线申遗成功，被列入天下遗产名录。包括故宫在内，北京中轴线上的多数古建里都能看到汉白玉雕的身影，作为古建当中相称亮眼的存在，恢宏、大气、庄严。刘鹏说：“汉白玉雕文化是皇家文化中不可割舍的部分。”
承传：拜师麦田里的老石匠
刘鹏与汉白玉结缘，还要从一次采风提及。“有个同学拿来汉白玉雕，我以为很好奇，以为这个东西怎么能这么美。”于是刘鹏去了大石窝镇，第一次走进那里，刘鹏便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下公交车，随处可见摆卖汉白玉雕的摊位，在村落落街道、野外上，则随意地堆放着石狮等雕刻。
“这么俊秀的东西，怎么能只在村落落里这么随意地摆放。”刘鹏在大石窝镇的采风，打开了他对汉白玉这一石料的认识，在路边的麦子地里，他撞见了一位老石匠正在雕刻。老石匠清闲随意的状态，吸引了刘鹏，在你来我往的攀谈中，刘鹏也和老石匠建立起了情绪。
一块十几吨的汉白玉，在十几天后，变成了一座几米高的石狮子。刘鹏按捺住心中的澎湃，拜麦子地里的老石匠赵连成为师。一锤一錾，赵连成被刘鹏求教的急迫求知欲打动，将汉白玉雕的传统技艺，以及一辈又一辈口口相传的关于过去汉白玉如何运输、安装的民间聪慧，都教给了刘鹏。
刘树凯出生于上世纪初，其父曾在清宫和清西陵从事汉白玉雕刻多年，祖传的技艺，让刘树凯成为当时名声在外的汉白玉雕匠人。
1953年，刘树凯就在大石窝镇创办了石窝石雕互助社，将汉白玉雕技艺传授给年轻骨干。本村落人赵连成便师承刘树凯，成为大石窝镇节制雕刻技艺骨干军队中的一员，参加过浩瀚文物古迹修复工程。
2000年，刘鹏从中心美术学院毕业，学生时期的他，留着一头长发，颇有艺术家气质。“当时理发一次要五毛，为了省钱，头发就越留越长了。”刘鹏险些每天往赵连成家里跑，老石匠的口传身授，让他对汉白玉雕技艺的节制越来越闇练。
身前是比自己还要大出几倍的巨石，手中仅有大略的一锤一錾，刘鹏一陷入汉白玉雕的事情中，就会忘了韶光。一天下来，从石面上雕刻下来的白色粉末，能把匠人淹没。
寻衅：近万吨汉白玉建成的宫殿
凭着丰富的汉白玉资源，大石窝镇发展汉白玉雕文化由来已久。明清两个朝代，均在大石窝镇设有官厅，作为皇家石料的采办场所。即便沉寂过一段韶光，随着人们对古建的重视，汉白玉雕匠人重回大众视野。
房山区大石窝镇也在为传承汉白玉雕技艺和文化做出改变。在间隔北京市中央60公里的京西南，有一座北京地区最大的石雕主题公园——大石窝中华石雕艺术园，这是刘鹏设计并紧张培植的，以大型汉白玉雕塑、浮雕为主，包含有百余件汉白玉雕塑。
汉白玉文化艺术宫模型。新京报 王远征 摄
汉白玉文化艺术宫，便是个中的标志性建筑。这是由刘鹏设计并主持雕刻的大型汉白玉雕建筑，占地面积超过1200平方米，高达27.96米，汉白玉用料近万吨。从设计到施工，每一步都充满了寻衅。刘鹏不仅要战胜材料运输、加工等技能难题，还要在极短的韶光内完成设计任务。2002年春节，他放弃了与家人团圆，用5天韶光完成了设计方案，并制订了详细的施工操持和预算。
在刘鹏展示的建筑草图中，密密麻麻的打算和笔墨补充了画纸的空缺处，橡皮没能擦干净的痕迹是刘鹏对这一大工程精益求精的修正和完善。结合古代造型，采取古建的局部形象，汉白玉文化艺术宫结合东方建筑美学的特点，补充了建筑的文化和美学代价。在技法上，刘鹏则采取了阴刻、阳刻以及刻线结合的办法，展现不同零件的美感。刘鹏说，汉白玉文化艺术宫的建造是中华石雕艺术园里工程量最大、难度最高的工程。
在施工过程中，刘鹏和他的团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寻衅。他们常常事情到凌晨一两点，乃至通宵达旦。历时一年多，汉白玉文化艺术宫经历了无数次修正和完善，终极得以落成。这座由纯汉白玉打造的宫殿，创造了天下最大汉白玉采光窗花的记录，成为中国石雕艺术的一张金名片。
堆冰运石，堆土调度高度，在没有当代工具的赞助下，古人利用聪慧，建造出宏伟的宫殿，而如今雕刻工具发展到机动、电动时期，各种花式打磨头，也让雕刻这件事变得更加精妙。刘鹏还创新了符合当代手工业文明的地吸除尘系统，让汉白玉雕事情变得更加高效和环保。
“汉白玉雕不仅仅是技能本身，还有其蕴含的古人聪慧，三十余年来，汉白玉文化总能带给我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和冲动，我有任务，将这些惊喜和冲动通报下去。”如今驱车到大石窝镇，依旧能撞见连成一排的雕塑工厂，得益于当代工艺的发展，汉白玉留给这座小镇的代价还在延续，而能够节制汉白玉雕传统技艺的人，寥寥无几，刘鹏，是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代。
创新：汉白玉雕也能薄如透纱
在刘鹏的办公室里，有一件会发光的汉白玉雕作品，刘鹏把它叫作《福禄寿喜将军罐》，这是刘鹏在汉白玉雕上的创新。
《福禄寿喜将军罐》上，雕刻的元素也是汉白玉雕中常常利用的元素，飞龙、祥云，以及代表福泽吉祥的字样，可是一块石头，怎么能够发光？刘鹏大胆创新，镂空罐身内部，进行内雕，以达到透光的目的。在这件将军罐的最薄处，仅有几毫米，“以前的汉白玉雕都是非常大的石材，在比人大好几倍的石头上雕刻，看的是一个整体，而现在的工具更风雅了，打磨头更多样了，能刻画更多细节。”
刘鹏在办公室向先容《福禄寿喜将军罐》。新京报 王远征 摄
把一块200公斤的石头，雕刻成仅有约8公斤，除了将军罐，刘鹏在把石头做轻上，还在寻衅极限。在作品《太师椅》中，刘鹏利用了微雕的技艺，将汉白玉做成了克重不到3克的太师椅，透光处，可以隔着石头读字。
那些曾被堆放在角落的汉白玉边角料，也由于刘鹏的大胆创新，重新抖擞光彩。汉白玉雕不仅能有顶天立地的大气恢宏，也有能点缀生活角落的精细细腻。刘鹏在作品《烛光》中，展示了汉白玉雕走进当代生活的可能。
纽扣、灯座、当代家具装饰，厚重的汉白玉石，在刘鹏的创新下可以圆润温婉，也可以俏皮活泼。刘鹏说：“石头有着各种各样的性情，我雕刻的过程，便是在与它们互换、对话的过程。”
刘鹏在事情室内，向徒弟们传授汉白玉雕作品《太师椅》的制作要点。新京报 王远征 摄
从中心美术学院毕业后的刘鹏，选择留在大石窝镇，成为一名驻村落艺术家。在房山区政府的支持下，刘鹏创办了北京石窝雕塑艺术学校，培养各地工艺美术雕刻人才。第一届招生，人数并没有达到刘鹏的预期，“二十多逻辑学生，当地的学生占一半以上。”
办学二十年，刘鹏学校的生源更多来自全国各地，河南、山西、新疆等，不少年轻人通过互联网或者朋友先容理解到雕刻雕塑艺术。今年暑期，石窝雕塑艺术学校翻新，学校里只有刘鹏和他几名徒弟。
“接下来会有一次考察，你们要抓紧练习微雕。”刘鹏将学校里的一处地下矿道改造成事情坊，他的几名徒弟们，平常会在这里练习。刘国豪是一名“00后”，在刘鹏的辅导下得到过全国性雕塑技能的金奖，对付他而言，刘鹏更像一名严父，“师父对我们的哀求很高，他在汉白玉雕上的造诣，是我的目标。”
未来：在变革中与石头对话
过去，人们把节制汉白玉雕技艺的石匠，叫作“白鬼”，只因事情时白色的碎石和粉末会弄脏全身。现在，刘鹏说要让石匠们清闲地创作，即便是穿西装、打领带，也可以不受粉尘的困扰。刘鹏把汉白玉雕这项传统技艺，连带着体面和尊重，留给匠人。
作为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汉白玉雕的传承，任重道远。如果说刘鹏打仗汉白玉的前二十年，是在学习和研讨汉白玉雕的技艺，那么在随后的二十年里，刘鹏正在，也将持续网络和整理汉白玉文化，并传播出去。
在刘鹏的事情室里，还摆放着外洋留学生练习过的石块。近些年，更是有不少外洋艺术家和学生走进大石窝镇，和刘鹏互换学习。当前，刘鹏已整理出版了《中华宝贝汉白玉》《大匠之道》《刘鹏作品集》等作品，并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文，传播外洋。
洒脱的衣袖，浅浅的笑纹，刘鹏在事情坊中有一件还未完成的人像汉白玉雕，在他的手中，石头和石头碰撞在一起，逐渐勾勒出形状。刘鹏说：“汉白玉是有生命的，并且给人的觉得是会改变的。”
在汉白玉上的每一笔雕刻，都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有时候是洁白如瓷的惊喜，有时候是一粒玄色铁块，磨练着匠人的耐心和聪慧，“要学会做选择，汉白玉的特质，便是逼迫我去寻衅，去和这种无穷的变革对抗。”石雕，是要懂得做减法的艺术。这是刘鹏的总结。
刘鹏用汉白玉雕的中式纽扣，重量仅有2.27克。新京报 王远征 摄
凿石声清脆，刘鹏种在雕塑学校门前的海棠结了满树的果子，夏末的风吹得海棠叶沙沙作响，刘鹏的决心，犹如他办公室挂着的“坚如磐石”的书法。他说，希望让汉白玉雕的运用处景更加丰富，从而走进千家万户。阳光映射出汉白玉本身的细闪，它带着千年宏伟建筑的光彩，面向多样的未来。
新京报 陈璐
编辑 张树婧 校正 刘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