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近在面前,岳麓山远在天边。

就像是对一个人,如果不去理解,纵然每天见面,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岳麓山周边建筑设计讲授集 施工技术

最近,我们在岳麓山下的三所高档学府,做了一个随机调查。
结果令人遗憾。
大部分同学,一个学期大概能爬两三次。
爬过这座山的同学,也只是随意浏览下景不雅观,之后也就没有了更多的兴致。
山上的文化遗迹,很多同学只看过爱晚亭。
山林中遍布的义士墓和纪念碑,很少有人关注。
很多人知道这里是湖湘文化的中央,却不知道这个说法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哪些遗迹与之干系。
过度关注远方,而对付近在咫尺的事物缺少关注,彷佛已经成了一种广泛的当代“病症”。

与我们共情的,还有岳麓山的管理者们。
9月初,岳麓山橘子洲旅游区公众年夜众号刊发了一封题为《嗨,麓山青年——一位岳麓山守护者写给山下新生的信》的文章,文章作者为岳麓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局党委布告杨淑岚。
她在信中,为很多大学生居然没有去过岳麓山深感惋惜。

为此,杨淑岚推举了朱张古道、禹王碑、辛亥革命义士纪念墓葬、麓山寺等充满文化和纪念意义的打卡点,并祝福学子们在山上得到康健、爱情和友情,以及拥有更丰富的内心和更厚重的力量。

诚哉斯言!
太多的人,看山只是山。
岳麓山不雄奇,也不伟岸。
300.8米的海拔高度,让那些只依赖纯挚的视觉景不雅观的人们,以为“没有什么太多意思”。
实在岳麓山,是这座烟火城市充满文化感的另一壁。
它肃穆却不乏温情。
肃穆的是那些记录了历史和文化的书院、寺不雅观、墓葬、古道、遗迹、碑刻;温情的是园林、亭台、溪水,以及春天里盛开的堇菜、夏日林下冒出的马勃菌、秋日里掉落的南酸枣、冬天漫山飘落的飞雪。
岳麓山是城市时令变革的窗口。
不爬山,我们乃至很难真正感想熏染到四季的循环。

在“以心不雅观物”方面,古人彷佛比我们更为高明。
中国传统文化里认为山不在高,表达的便是对文化内涵的致敬。
岳麓山便是这样一座须要存心去体验的山,一座自然与人文的博物馆、一座城市的精神地标。

岳麓山中,最能表达文化意象的是建筑

作为时期精神的产物,不同期间的建筑,映照着不同的时期面相。
有建筑的承载,有历史影象的叠加,岳麓山才能成为一座有精神意义的“场域”。
建筑是韶光的史诗,岳麓山用建筑展现了一个从传统到近代的历史性文化转向。
而建筑本身,也作为一种“物的历史”而存在。
秩序、纪念、传承、崇奉、领悟、流变、消亡、重生,建筑从来没有停滞对付人们精神天下的诉说。

中国建筑不是伶仃的存在。
它展现了一种繁芜的交互关系。
这里面包含着人与天地、建筑与天地、人与建筑、人与人等诸多繁芜成分的关联,并由此构成了一个极为繁芜的表意文化体系。
这种繁芜性,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从一座附近的山中,可以看到万千天下的人。
去远方,才能够领略更浩瀚的星辰大海。
仅仅是截至今年8月尾,岳麓山橘子洲景区的客流量就已经打破2200万,并由此成为长沙最热门的打卡地。
当越来越多的外地游客涌向这座历史文化名山时,作为本地人的我们,没有情由不去更深度地理解岳麓山的广阔天下。

不雅观照天下,从一山起,永无止境。

岳麓山里面隐蔽着一条“中国轴线”

来长沙旅行的游客,一样平常都会去岳麓山。
大部分人的打卡点都包含岳麓书院、爱晚亭。
毫无疑问,建筑是这座山最主要的人文景不雅观。
长沙的岳麓山里,隐蔽着若何的中国文化密码?建筑不会说话,但并不妨碍它用“另一种措辞”来表达思想和感情。
这些措辞是理解岳麓隐士文精神的密码。
读懂建筑,才能读懂岳麓山,并由此产生一种“永恒的敬意”。

岳麓山轴线隐蔽在青山之中

1920年,措辞学大师赵元任拍下了一张宝贵的长沙全景图。
图中仅有300.8米高的岳麓山巍然耸立于城市上空。
在河东的城中,举头皆可见岳麓山。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岳麓山的庇护之下。
城市与山的关系一览无余。

传统文化追求建筑、城市与自然景不雅观在空间上的同等性,岳麓山是漫长历史期间长沙城市空间的视觉仰望中央(城市天涯线),因此成为长沙几千年来最适宜营建精神场所的地理空间。
如果从天心阁的角度画一条轴线,穿过橘子洲,轴线的另一端便是岳麓山的清风峡峡谷。
山中的绝大多数建筑,如岳麓书院、麓山寺、爱晚亭、清风泉、白鹤泉、黄兴墓,都分布在这条山谷之中,与城市的视觉中央相呼应,成为一条从古至今都蔚为壮不雅观的视觉廊道。

这是岳麓山与城市组成的“中轴”。
中,是我们的国名,也是中国传统文化最核心的内涵。

中外传统文化对“中”都有着强烈的执念。
《艺术与视知觉》作者,美籍艺术理论家鲁道夫·阿恩海姆有过一段对付“中”的论述:“基本的视觉逻辑也哀求把主体安排在中心,它显得清晰、牢固而有力。
”中国古代思想家荀子在著作《大略》中认为:“欲近四旁,莫如中心,故王者必居天下之中,礼也。
”在建筑布局中,中轴线建筑为高档级,周围为低等级。
内藏深隐为高档级,外围为低等级。
居中,代表了一种传统的秩序不雅观念。
考古创造,古代最早的中轴对称建筑物是陕西岐山凤雏村落的西周遗址。

岳麓山里最能表达中轴不雅观念的建筑首推岳麓书院。
穿行在书院建筑群中,犹如迷宫,但仔细不雅观察就可以创造,实在这里可以分成两大中轴线体系。
一部分为粉墙黛瓦的书院,一部分为红墙黄琉璃瓦的文庙。
书院自有的轴线可以从头门开始,贯穿二门、赫曦台、讲堂、御书楼。
文庙的轴线与书院轴线平行,但要短一些,基本格局便是万仞宫墙、孔子像、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
这也是中国文庙的基本构成。

这种“中”字型的布局,终极也影响到了外来建筑。
寺院建筑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实现了中国化。
我们本日看到的寺院建筑,如麓山寺,和本土建筑并无差异。
而在唐代及唐代以前,寺院多采取以塔为中央的塔院形式,之后逐步中国化,塔不再是建筑中央。
以麓山寺为例,山门、弥勒殿、大雄宝殿、不雅观音阁,组成与文庙建筑险些相同的中轴线格局。

岳麓山里的近当代建筑群中,依然有遵照这种传统建筑规制的作品。
位于湖南师范大学二里半校区的麓山抗战文化园,从忠烈祠算起,一起向上,过岳王亭,直达陆军第七十三军抗战阵亡将士义冢,这是一条漫长且有坡度的轴线,在轴线两侧,有纪忠亭与归宿亭,对称排列。
只是近几十年的韶光,岳麓山植被繁茂,把原来清晰的轴线隐蔽在了青山之中。

不同颜色代表的秩序

溜达在岳麓书院建筑群中,会创造这里的建筑有两种不同的颜色。
书院和园林为粉墙黛瓦的配色,文庙则是黄琉璃瓦与红墙的搭配。
不同的建筑色彩,表达着不同的建筑等级。
红墙、黄琉璃瓦为第一流级,如皇家宫殿、文庙、皇家寺不雅观等。
绿琉璃瓦为次一级。
粉墙黛瓦为普通建筑。

不仅仅是颜色,屋顶、开间数量、台阶级数都与规制干系。
在屋顶形制中,庑殿顶为第一流级,歇山顶为次一级,硬山顶为最低等级,岳麓书院的御书楼、赫曦台、自卑亭和文庙的大成殿都属于歇山顶建筑,足可见书院的规格之高。

建筑等级背后,是社会秩序的高低差异,也便是费孝通师长西席所说的“差序社会”格局。
这个格局的最顶端,是“宇宙秩序”。
社会与自然,都纳于其下。
中国建筑讲究象天法地,尊重自然肌理,因时制宜地隐没于山河地理中,与环境一体化,并在建筑中把天、地、人的关系表达出来。

社会秩序当然不是中国文化的全部,不能刻板地认为传统社会只有等级森严的“差序格局”,它同时也有非社会秩序的一壁,并由此形成平衡。
反响在建筑上,礼制建筑有着严格的等级规范,园林建筑却追求“虽为人造,宛若天成”的自然秩序不雅观念。
两种秩序,看似抵牾,却在不同的建筑分类中得到了统一。

两种秩序并非对立关系,这也表示在传统建筑中。
纵然是最严明的礼制建筑文庙,也有着翘角飞檐的曲线形态,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庄严之中,不失落温情。
这也正是我们传统文化多面性的表示,既有儒家重社会意义的一壁,又有道家超脱隐逸的一壁。

秩序之外,岳麓书院内,有独立于中轴线之外的园林体系。
追求社会秩序的书院、文庙与崇尚自然秩序的园林,同时存在于同一片建筑群中,表达出中国传统文化在抵牾中寻求均衡的追求。
古代园林巨作《园冶》认为园林的规制“无成法,不可得而传也”,也便是说造园没有固定的法度模范规则。
这与规制严苛的礼制建筑,形成截然相反的建造理念。
建筑学家柳肃教授认为:书院、文庙、园林的完美组合,表示了中国古代教诲教习、崇圣、怡情三位一体的文人兴趣与传授教化格局。

岳麓山中,最美的便是各种园林建筑。
遍布山间的景不雅观亭是岳麓山的靓丽风景线。
个中,以爱晚亭为最。
爱晚亭之以是能够成为中国四大名亭之一,绝不仅仅是由于一座亭子本身的幽美设计
它的美,来自于清风峡山谷间林木、溪水、山石共同绘成的“中式美学场境”。

密林里的哲学古道

上岳麓山的路,古今并不相同。
很多人不知道,在爱晚亭的斜后方,有一条“朱张古道”。
它全部用麻石铺成,很有古意。
沿着古道一起向上,有道中庸亭遗址、极高明亭遗址,末了一贯可到达山顶的禹王碑。

这是朱熹和张栻曾经走过的大师之路。

三座亭子的名字都来自于《中庸》。
一座山,寄托了儒家诸多对空想境界的追求。

自卑亭属于路亭的一种,便是建筑于路边让行人休憩的建筑,这类亭子多见于历史古道之上。
自卑亭建筑形制为单檐歇山路亭。
自卑的含义并非是本日很多人理解的悲观意义,而是“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的意义。
也便是说,无论是登山,还是寻求天下之道,都要从低处开始。
亭子后方便是岳麓书院,自卑亭与书院同处一轴线上,是进入“岳麓山场境”的第一步。
在这里,可以暂时歇息,储备体力,也可以遥望山顶,准备进入登山之路。

道中庸亭位于朱张古道之上,在爱晚亭的斜上方密林中,外地游客很少能够走到这里来。
本日的道中庸亭只剩一块遗址碑和一方遗址。
古人爬山,多从书院边的桐荫别径进入,不须走清风峡,便可沿着谷地中间的山脊线一起上山,第一站便是道中庸亭。

“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同样出自《中庸》,意思是要致力于达到高大光明的境界同时又要把中庸之道和历久不变的本性作为教化的路子。
作为求道之路上的道中庸亭,因此也被建造在了古道的中间位置。
由此向上,到达岳麓山的腰线处,即是极高明亭。
极高明亭也已是历史的丘墟,围砌起来的遗址中,野草萋萋,其间还能看到散落的柱础和青砖。
古时爬山到这里,便可算作是到达极高明境了。
然而这并非山顶,这里间隔山顶尚有七八十米的海拔高度。
大概古代哲人想表达他们追求的是一种“永无止境”的状态吧。

古道的尽头,是禹王碑。
它是一道在中国文化史上难解的谜题。
岳麓山上的这块碑,是宋代的复制件。
原碑听说在衡山岣嵝峰,但早已无影踪。
因此,纵然是复制件,也已是绝世珍品。
碑中笔墨奇特,历代学者各有不同的解读。
它立于岳麓山云雾最为迷离的顶部,历史古道的尽头,仿佛是在诉说:文化的尽头,是不可知的神性存在。

一条古道,三座亭子,一块碑,古人用建筑空间布局表达了内心的文化不雅观念。
岳麓山的文化,不仅在热闹的景不雅观中,也在很多人未曾关注的地方。

山中的印度与埃及风

看起来很“本土”的岳麓山建筑群,实在里面隐蔽着很多异质文化成分。
兼容并包,从来都是我们的文化传统。
这些外来文化,或保留,或与本土文化领悟成为新的文化类型。
这些外来文化建筑里比较有代表性的如:五轮塔、隋舍利塔、方尖碑式墓葬、纪念碑等。

塔,作为一种外来建筑,在中国不断的流变过程中,已经与原来的印度佛塔风格相去甚远。
然而岳麓山现存的两座塔,与大多数我们现今所见的塔很不一样。
它保留了窣堵波(STUPA)的很多原始基因。
它们分别是隋舍利塔和五轮塔,都与佛教有关。
这两座塔的风格都非常古老且独特,在海内极为少见。
塔传入中国以来,建筑风格和内涵经历多次变革。
用场从佛教崇奉建筑扩展到风水布局和祈求文运。
塔的审美风格也加倍中国化,变得玲珑精细。

岳麓山隋舍利塔的风格属于阿育王宝箧印经塔。
这种范式的塔,有大小两种。
小的称之为“金涂塔”,多创造于地宫中,如宁波阿育王寺释迦舍利塔,类似于一种小型工艺品。
大的则成为小型建筑,如福建天中万寿塔、广东潮州开元寺石塔、福建广化寺石塔等。
这种塔的特色是有四方形的塔身,类似藏经书的宝箧,并在四周有向上的山花蕉叶(受花)。
中间有覆钵和相轮塔刹,风格上保留有印度佛塔(STUPA)的初始特色。

与隋舍利塔同处一个峡谷空间的是五轮塔,这种密宗建筑风格的塔,在海内极少见到。

外洋,日本由于密宗盛行,五轮塔则较常见。
密宗是佛教早期形成的宗派,藏传佛教的源头。
密宗极为重视象征性。
五轮塔以五种形状堆叠成塔。
五种形状由下而上分别代表了宇宙间的五个主要元素:地、水、火、风、空。
塔也因此代表了密宗对宇宙空间的想象。
岳麓山五轮塔的培植,听说与建筑者赵恒惕(一说唐生智)信奉密宗有关。

除了印度风,岳麓山里也有埃及的文化成分。

提及埃及,很多人想到的第一个建筑便是金字塔,实在方尖碑也是埃及主要的建筑文化象征。

辛亥革命后,伴随着政治格局和文化上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墓葬的形制也开始发生重大的变革。
这个期间,涌现了一种全新的墓葬形式:方尖碑墓。
民国早期的岳麓山名人墓葬开始大量利用方尖碑形制。

方尖碑(oblisk),顾名思义,便是下方上尖的柱体。
它是古埃及对天下建筑美学的一个巨大贡献。
方尖碑其后兴于罗马,成为西式纪念建筑中极具代表性的形制。
但方尖碑在西方多是纪念碑,并未大量运用于墓葬建筑,在中国则蜕变成与墓冢、墓围结合的新式墓葬形制。

辛亥革命胜利后,思想文化上的转型,引发纪念建筑的演化,方尖碑被大量用于纪念建筑与墓葬。
方尖碑在后期,也逐渐蜕变为碑身更为宽厚的形状,碑顶则开始靠近汉阙的样貌,碑座则饰以传统纹饰,足可见中国文化基因的强大领悟创造力。

岳麓山方尖碑形制的纪念建筑紧张有黄兴墓、蔡锷墓、蒋翊武墓、77师义士墓、中山纪念林碑等。
黄兴与蔡锷是1916年民国履行国葬的第一批人。
黄兴墓可以算是最标准的方尖碑造型,它矗立在近百级台阶之上,碑身直刺苍穹,为这座古意的名山,授予了奋发的气质。

潇湘晨报常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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