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有许多汉藏满蒙等中华各民族交往、互换、交融的印记，汉藏合璧的普宁寺便是代表之一。这座建于清朝年间的皇家藏传佛教寺庙，前半部分是有着扇门、碑亭、钟楼的汉式建筑。而一迈过大雄宝殿，白塔红墙，藏式风情迎面而来。严明的寺庙，竟带上那么一丝后当代拼接艺术的味道。
俯看普宁寺。拍照/心灵咖啡756，来源/图虫创意
乾隆为何要在承德修这样一座寺庙？统统，还从平定准噶尔部谈起。
一座喇嘛庙，胜抵十万兵
准噶尔是我国厄鲁特蒙古的一部。明末清初，厄鲁特蒙古分四大部：准噶尔部、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和土尔扈特部，其游牧区域分别在伊犁河流域、额尔齐斯河两岸、乌鲁木齐地区和塔尔巴哈台地区。简而言之，大概便是现在新疆的西北部以及更西边的地方。从17世纪起，准噶尔部就不消停，先是把土尔扈特部排挤到额济勒河（今伏尔加河）下贱，本日的里海边上；随着和硕特部迁到青海境内，杜尔伯特部内部又有些小抵牾，准噶尔部开始在厄鲁特蒙古中一家独大；趁着沙俄势力向东扩展的机会，打起了清政府的主张。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六月，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公开叛变，率兵二万余进袭漠南乌珠穆沁一带，渡过西拉木伦河深入到乌兰布通。一起杀进内蒙古，清政府的邻居喀尔喀各部觉得顶不住了。照这个趋势，迟早要打到自家门口，清军也算是帮邻国一个忙，大败噶尔丹于乌兰布通。但噶尔丹不去世心，势必要打通自己向东的道路，1695年又再次出击，被康熙亲自率军打得落花流水，进退无路，仰药自尽。
此战役虽获得胜利，但康熙心里并不踏实，他意识到准噶尔部与沙俄侵略势力勾结是一大隐患，光靠追剿叛军还不足，需采纳怀柔政策。平叛之后，他随即举行了“多伦会盟”，通过赐宴、封爵、赏赉等活动收买各部的上层贵族，为表示尊重蒙古人民的宗教崇奉而在多伦建筑了汇宗寺。后来，《普宁寺碑》中所提及的“式循旧章”，便是学的康熙。
汇宗寺。拍照/三叶虫，来源/图虫创意
多伦会盟之后，蒙古各部在相称长一段期间内处于表面上的安定。雍正和准噶尔帝国在小打小闹后签订和约，规定两大帝国以漠北杭爱山为界，以东属清，以西属准噶尔。
1745年，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策零去世后，准噶尔内部因争夺汗位开始了8年内斗，终极达瓦齐在阿睦尔撒纳的帮助下夺得汗位。封建贵族间的争权夺利给公民带来了深重苦痛，投靠清政府的首领越来越多。对待这些投诚者，乾隆都在避暑山庄设宴召见，并通过他们理解有关准噶尔的情形。事实证明，阿睦尔撒纳之以是帮达瓦齐，是为了取而代之。然而，达瓦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阿睦尔撒纳败北后也来找到乾隆。乾隆天子对他的归附十分重视，用三天韶光从北京赶到承德避暑山庄宴赏阿睦尔撒纳等人，也进一步理解了准噶尔的现状。
承德避暑山庄，又称热河行宫。拍照/秋影随风，来源/图虫创意
乾隆二十年（1755年），面对准噶尔部的乱局，乾隆决心借着这些寄托清政府的首领，把准噶尔部整顿干净。
同年，准噶尔部达瓦齐的盘据势力被平息。为纪念这次胜利，乾隆效仿康熙建筑了普宁寺，并用满、汉、蒙、藏四种笔墨，亲自撰写了“开工致辞”——《普宁寺碑》。“名之曰‘普宁’者，盖自是而雪山葱岭，以逮西海，恒河沙数臣庶，咸愿安其居，乐其业，永永普宁云尔。”准噶尔部已平，愿普天之下永久太平。
除此之外，乾隆还破例答应达瓦齐一起去承德木兰围场佃猎，共享蒙古王公随围报酬。
余秋雨在散文《一个王朝的背影中》提到，“木兰围猎”是一手硬，一手软的策略，大规模的佃猎一方面坚持了满族骁勇善战的作风，可威慑边疆；另一方面，也顺便经营了和蒙古贵族的感情。康熙乾隆不像明朝一样在承德大细长城，而是斥巨资打造避暑山庄以及外八庙藏传佛教建筑群，精明之处在于筑“民气的长城”，在其看来，“一座喇嘛庙，胜抵十万兵”。
《如懿传》木兰围场。来源/电视剧《如懿传》截图
在乾隆看来，自己对准噶尔部友善，定当“内外一家，遐迩同风之言允符”。却未曾料想，阿睦尔撒纳看到达瓦齐败了，以为政敌已除，贼心中兴，企图盘据以“专制西域”。当然，终极还是被清军打得逃到沙俄，病去世他乡。清朝和准噶尔部的战役，迭经三朝，从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到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历时近70年，终极弭叛息乱，取得了完备胜利。
一年后，规模伟大的普宁寺终于落成，乾隆为平定准噶尔建寺的初衷变为现实。从此，准噶尔部只留下一个与之干系的地理名词——准格尔盆地。而平定准噶尔部的纪念性工程——普宁寺，此后在承德耸立。
普宁寺。拍照/bestview，来源/图虫创意
内外一家，遐迩同风
康乾年间，清政府先后在承德避暑山庄周围建造溥仁寺、溥善寺、普宁寺、普佑寺、安远庙、普乐寺、普陀宗乘之庙、罗汉堂、殊像寺、广安寺、须弥福寿之庙及广缘寺十二座规模宏伟的皇家寺庙群。罗汉堂、广安寺、普乐寺“此三庙向未安设喇嘛”，别的八座寺庙由朝廷派驻喇嘛，且在京师之外，俗称“外八庙”。这些寺院在建筑风格上可分为汉式、藏式与汉藏结合三种。
外八庙分布图。来源/网络
在普宁寺之前的溥仁寺和溥善寺，均以汉式寺院为主，讲究“伽蓝七堂”。寺庙中虽殿阁楼台数量不定，有七种建筑却是必不可少的，普宁寺的前半部分也不例外。“伽蓝”在梵文中意为“众园”，即僧众居住地；在清代，“七堂”包括山门、天王殿、钟楼、鼓楼、大雄宝殿、东配殿和西配殿。四合院格局，按中轴线旁边对称，主体建筑在南北中轴线上，层层向纵深发展。只是在佛像支配、图案设计、或部分殿堂中表示藏传佛教的内容，如东配殿供奉着的藏传佛教的佛像：大黑天、降阎魔尊与吉祥天母。
普宁寺俯瞰图。来源/谷歌舆图
进入普宁寺的山门后，可见居中的一座碑亭，乾隆御笔的《普宁寺碑》就在个中，旁边两侧还有分别题于1755年和1757年的石碑，《平定准噶尔勒铭伊犁之碑》与《平定准噶尔后勒铭伊犁之碑》，讲述了乾隆两次平叛的始末。
四色塔之一。拍照/星影人，来源/图虫创意
建筑普宁寺既是为了与蒙古族修睦，在建筑设计上总得拿出一点诚意。虽此前父辈都修的是“伽蓝七堂”，但自己好歹平定了持续近七十年的准噶尔部叛乱，办理了老祖宗们都没有办理的问题，寺庙设计也该当有所精进。乾隆特意在《普宁寺碑》中为建造师们划好了重点：修点儿蒙古族喜好的。“蒙古向敬佛，兴黄教，故寺之式，即依西藏三摩耶庙（桑耶寺，也称桑鸢寺）之式为之”。为此，他专门派出画师、技师，不辞万里赶到西藏山南的桑耶寺稽核。
桑耶寺建于吐蕃期间，作为西藏的第一座藏传佛教寺庙，在藏传佛教中具有极高的地位。同时，其本身也很有文化领悟的特点，主殿乌策殿的屋顶为印度式，底部红白外墙为藏式，中间阁楼部分为汉式，糅合汉、藏、印三种建筑风格为一体，因此也被称作三样。
桑耶寺。拍照/胖拍照哥哥_喆，来源/图虫创意
普宁寺的后半部分取法桑耶寺建曼荼罗。曼荼罗意为“坛城”，表示了密宗完全的宇宙天下不雅观。总体布局依山就势，层台迭起，使得建筑群错落有致，尽显主体建筑大乘之阁的体量高大。大乘之阁象征须弥山，也叫妙高山，是佛国宇宙天下的中央。其两侧建有日殿、月殿，表示太阳、玉轮环抱须弥山回旋出没。东、南、西、北四座台殿代表宇宙天下的四大部洲，象征地、水、火、风，而大乘之阁象征“空”，阁内的四十二臂不雅观音象征“识”，构成密宗宇宙六种元素。四大部洲之间，又有八座重层白台代表八小部洲。在大乘之阁的四隅，仿桑耶寺建红、绿、黑、白四色塔，意为佛的四种聪慧。
普宁寺后半部分平面图。来源/网络
阁中最引人瞩目的还应属阁内的千手千眼不雅观世音菩萨巨型金漆木雕像。佛像由松、柏、杉、榆、椴等5种木材拼制而成，分3层雕刻成形，净高22.28米，贯穿了全体建筑。大佛共有42只手臂，除不雅观音胸前合十的双手外，别的40只手都持有法器且手心各有一只眼睛。可这就这四十只手为什么称为千手千眼呢？千手千眼佛的造像，一种是塑千手如孔雀开屏般排列在身后，每只手中有一只眼；另一种则是四十二手眼法。按照佛教的说法，这四十只手和眼睛各配以“二十五有”，二十五乘以四十，便是千手千眼了。“二十五有”是佛教中的二十五种因果报应。寓意不雅观世音菩萨手多、眼多、聪慧多，破二十五有，救度循环中的困难众生。
普宁寺大乘之阁。拍照/yuanming1860，来源/图虫创意
关于四十二手眼，还有一个佛教传说。不雅观世音菩萨发下誓愿救渡众生，众生未成佛前，自己决不成佛，无奈众生太多愚钝，不雅观世音感到自己的法力难担此任。而此种想法一萌生，身体顿时碎为四十二段。她的恩师无量光佛及时赶到，将碎成段的身躯归拢在一起，用手抚摸着抚慰不雅观世音说：“救渡众生岂能畏难而成迷惑之心？只要志坚，以佛的聪慧和法力，一定能如愿。”话音未落，不雅观世音分为四十二段的身躯立时合为一体，还多出了四十只手臂和眼睛。不雅观世音菩萨为了感谢自己的恩师，把无量光佛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头上，以示尊敬。在普宁寺大乘之阁内供奉的这尊佛像的头顶上，便雕有一尊1.52米高的无量光佛像。
普宁寺千手不雅观音。拍照/bestview，来源/图虫创意
此外还能看到，菩萨手上有一条长约15米的哈达，从双手一贯垂到地面，听说是蒙古公爵将之供献给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表达他们无限的敬畏之情。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受到清王朝的供奉，庇佑四方安宁。
普宁寺建筑布局上的汉藏合一，表示了我国多民族相互领悟的文化代价，同时也表达了乾隆“合内外之心，成巩固之业”的政治意愿。
合璧交融，和蔼共生
普宁寺建成后，成了西藏、蒙古诸部与清王朝政府在宗教与政治方面直接联结的紧张场所。不少活佛都曾到普宁寺下榻，在此讲经授法；蒙古族的诸部王公定期来普宁寺朝拜；普通僧侣信众，亦长途跋涉到普宁寺礼佛进喷鼻香......战火中拔起的普宁寺成了各族公民联系的纽带，普天之下太平宁和的愿景成为现实。
1779年，六世班禅为天子礼贺七十生日，率领三大寺堪布、高僧及职员三百余人，从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出发。途经西藏、青海、甘肃、宁夏等地，于第二年七月，在朝廷官员“叩首迎迁”“黄衣喇嘛、青衣和尚夹道恭迎”的盛况中下榻普宁寺。乾隆七旬生日当日，在普宁寺演出了跳步踏，六世班禅亲自扮演了文殊菩萨。这场盛宴乾隆很是高兴，诗曰“旧藩新部益生敬，设席承筐共受麓，中外一家逮葱岭，大清万载巩天禧”。从中心到边陲的各部都相互敬仰，联络得像一家人一样。六世班禅的这次东行和乾隆帝这次破格的盛大觐见，可谓把民族交融、联络的局势推向了新的高潮。
如今，普宁寺凭借其历史秘闻与文化积淀，逐步发展为一个享誉中外的著名旅游景点。1961年，普宁寺被国务院批准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4年，被列入天下文化遗产名录；1999年，寺内供奉的金漆木雕像入选吉尼斯天下记录；2007年，被评为中国首批5A级佛教圣地。其宝贵代价除了伟大的建筑规模，风雅的细节设计，更是在于背后对清代推动民族和蔼、国家统一和多民族文化领悟的见证与记录。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建筑是耸立不倒的诗篇。宝贵的除了一砖一瓦，更是其背后民族领悟的故事与履历：合璧交融、和蔼共生，方能“安其居、乐其业、永永普宁”。
普宁寺远景。拍照/王运江，来源/图虫创意
（本文来源：国家人文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