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毕业后,一边在郑州大学建筑学院教书,

一边从事造园实践,超过15年。

安阳平易近宅建筑设计 建筑设计

今年年初,东麓园雪景

拍照:王丹

王宝珍在东麓园

他从业至今花费最多心力的东麓园,

今年在太行山脚下建成,近3000㎡,

把太行山的余脉引入庭园、室内,

营造北方园子独占的粗犷、憨实。

入秋,一条来到东麓园,

与王宝珍一同逛园,

也走入太行山之巅,

深度探访一种根植于当地的建造办法。

编辑:叶 荔

太行山大峡谷“挂壁公路”

东麓园主庭园与太行山

拍照:孙海霆

从河南安阳北站出来,再开车1个多小时,我们与建筑师王宝珍一起同行,抵达东麓园。
穿越起伏的大堂,迫不及待走入园中,一举头,便是巍巍太行——它像巨人一样躺卧。

太行山,究竟蕴含多大的能量?网上一个段子说,“山西、河南与河北人,觉得自己不太行的时候,就去一趟太行山!

八百里太行,上承黄土高原,下接广袤的华北平原,是地理意义上的“天下之脊”;又因历朝文人的歌咏抒怀,再加上八路军在这里建立晋察冀革命根据地抵御侵略,河南人在这里建筑挂壁“天路”、“人工天河”红旗渠,授予太行山深厚的文化与精神意义,无愧“中国的脊梁”。

一个在太行山脚下的屋子,怎么借景,怎么造园?

建筑师王宝珍说,“抓到太行山的粗犷、雄浑,就抓到了太行山的美”,“因地起兴”。

王宝珍和来逛园子的孩子们一块儿摘苹果

王宝珍在河南屯子出生,学习建筑学完备出于有时,他当年数学好,以为学建筑就会用到很多打算。
而对自然的天生敏感,对乡土建造办法的看重,一起勾引着他进入北京大学,跟随当代造园大家董豫赣,研习庭园建筑学,在造园这条路上探索十余年。

2008年研究生毕业后,他安家郑州,一边在郑州大学建筑学院当老师,一边实践。
他待人亲切朴拙,说话又很接地气。
逛园子时看到苹果挂枝,他迫不及待摘下递给我们尝鲜。

到东麓园,他第一句话先容,“这是亲生的,不是领养的”,由于从设计到施工4年多,超过了疫情周期建造,他全程参与,放暑假就在工地上和工人同吃同住。

王宝珍在园中溜达

进入建筑行业快20年,他感慨这次设计建造很难,但又意义非凡。
过去的几个园子,都是私人庭园,说白了,建成后基本屋主独享。

这一次却不一样,造园、养园,园主给予极大财力和精力的支持,未来这里会作为酒店运营,也便是说,园子会开放给大众来体验。
这是他最乐意看到的——让一个好建筑、好庭园,让更多人看到、用到。

他视东麓园迄今最主要的作品之一。
老师董豫赣也私下夸过,这是“你目前最好的建成作品”。
今年“自然营造·Architecture China Award”奖的评委们,把“青年探索奖”颁发给了这位刚过不惑之年的建筑师,颁奖词写道,“他把传统园林和当代建筑的探索朴素地结合,模糊了建筑与景不雅观的界线。

以下是王宝珍的自述。

王宝珍接管一条采访

2019年暑假,我的学生给我先容了一位河南林州的朋友。
屋主很快来电,向我讲述,他的老家就在太行山脚下,两栋老屋子,外加一个后院,想把庭院和屋子整合起来做个改造。

我一听在太行山脚下盖屋子,从相地学上来讲,那便是山林地,太好一块地了,我很愉快,爽快地答应了。

园地原来的坡地与梯田果林,远处是太行山

第一次到场地,喜忧参半,喜的是确实站在屋主家小院,举头便是太行山;忧的是,我想象中的山林地完备不存在,只剩几块残破的梯田和坡地。

当时转念一想,正好是由于喜忧参半,才有寻衅的冲动。
更主要的是,屋主准备等园子养成后,以酒店模式来运营,二层安排了十余间客房,一层都是公共空间,完备开放给大众。

终于,要造一个公共的园子了。

一层大堂

拍照:孙海霆

“用场地给太行山接筋续脉”,这是我要干的第一个事儿,也便是说,要把太行山的余脉,引入到庭园里头,乃至是引入到室内。

建筑在原来的老屋子原址上改造,依着阵势设计,我称之为“以地起兴”。

进入一层大堂,原来是坡地,转化成台地,沿着石阶向上,彷佛身处半室外。

上、中图:处处可见散落的原石

下图:下沉式沙龙空间

拍照:孙海霆

到了东边,一侧是咖啡厅,完备对着园子和太行山开敞。
往内走,坡度更陡,结合坡地做了下沉式沙龙空间。

室内还散落着几处自然的岩石,彷佛是清理基地的时候,它们自然而然地袒露出来,低头见石,举头见山。

东麓园鸟瞰

进入园中,大开大合。

中间是池塘,用自然叠石围出一圈池壁,赶过水面近两米多,就像山壁。

借助园地里本身存在的梯田,只须要向下挖一米多深,就能形成一个两米高的池壁。
池边也有一些驳岸,供人小坐,看看太行山。

南侧,叠起一个假山,用当地的石头来做,彷佛便是太行山在这儿的一个小小余脉。

园中,人与水很亲近

西南角,藏着水口,能听到声音,但又很暗藏。
从小瀑布引下来的水,就像是从太行山里边流下来的。

水下来之后,绕着大石头转一圈,才形成一个大的水面。
之后,又分为两支,一支流入深沟,另一支流入大堂里的小石潭,顺着阵势往外走。

水在园子里的路径被拉得很长,而且从表面看,彷佛看不到水的尽头一样,这在造园里叫“水的无尽”。

峡缝

东侧,保留了原来园地里的一处坡道,通过两面石墙,形成一个“峡缝”。
从这往太行山看的时候,就像穿过了一个岩穴来看。
两片石墙之间,搭结了几块巨石,做拉结用的构造。

从坡道往上走或者往上跑,头顶的大石头,带给你行走在峡谷间的错觉;如果刚好碰到围墙外的水沟传来流水声,更有穿越太行山大峡谷的意境。

四卷山林

拍照:柯云风

上到高处的梯田,也有很多不同路径,不同的游性,不同的情趣。

园子的边界,“四卷山林”。
由于园外便是太行山下的小坡了,坡上的槐树虽不大,但树林的深远非常动人,就用四个拱做了个框景。

上:栖岩与逸亭,拍照:孙海霆

下:逸亭,拍照:高蕾蕾

另一处边界,“逸亭”,也是我最喜好的角落之一,坐在那里,半个身子彷佛出了这个园子。

二层,有仪式感的洞廊

拍照:孙海霆

房间都面向庭园

在最高处眺望,会看到呈L型的全体屋子的布局,依据原有的破房的走向来改造。

二层,安排了十余间客房。
由于南边的其他屋子挨得近,南向无法开窗,廊道放到了南边,利用屋顶天光,形成有仪式感的走廊。
每个露台,都是为了向太行山借景。

太行山历来是写生胜地,五代首创北方山水画派的荆浩,听说曾常年隐居太行山中。
如果来写生的画家们驻留期间想办个小画展,二楼夹层还能变成展廊。

在全体园地里,贯通室内空间跟室外环境的关系,是真正花力气的地方,屋子本身造型长什么样,是不是奇形怪状,就不再主要了。

全体方案设计,做了4个月整,接着是施工图设计2个月,从2020年五一开始正式建造,疫情期间的施工断断续续,到2023年上半年,室内外空间做完,光是土建就花了3年多。

吊装石块,左二为王宝珍

叠石过程中,右二为王宝珍

建造池壁的时候,我在这儿住了整整一个暑假。

石头拉回来之后,我都是现场挑,差不多须要在10分钟之内断定,哪一块石头用在哪儿。
接着,由两个大哥专门卖力绑石头,绑石头也是一项技能活。

等到吊车吊过来之后,我再跑到另一侧,见告装石头的另两位大哥,怎么摆放,哪个面要朝哪个方向。

毛石墙的砌筑过程

赵姓老匠人,八十多岁了

我非常喜好用身边司空见惯的材料来造屋子,池壁的石头,来源于附近荒山。
毛石墙,便是当地的毛石。

当地一贯帮村落民盖民居的老师傅们,手艺活很厉害。
他们都来自赵姓家族,年纪最长的是三兄弟,带着他们的儿子和侄子,大概六七个人,把园子里所有的毛石墙都砌完了。

我给他们起名“赵家班”。
个中一位赵大哥,80来岁了,每天还在工地上健步如飞。

用石板来做屋顶

太行之巅的大垴村落古民居

当地民居里的常见做法,这次也在东麓园用上了。
室外半亭的一处屋顶,用的便是太行山产的一种石板,三五公分厚。

最早把稳到当地老百姓拿石板当瓦片用,是我在郑州大学建筑学院当老师的第二年。
那年我带着学生在太行山里做古建测绘,在深处的古村落里找到那些明清老民居,都是用毛石墙砌墙,屋顶就用石板盖。

六角亭

拍照:孙海霆

造亭子的时候,我选择了用混凝土,想试试能不能用大家认为很厚重的材料,做出不沉闷的亭子。
亭子的“腿”很特殊,彷佛脚蹬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与下面水中的垫石又扭了一个方向,视觉上造了个险,实在构造上是稳固的。

之所以是六角亭,它恰好六个面,每一壁都正对着园子内的一处紧张景致。

石墙和石头铺地,粗中有细

拍照:孙海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的不假。
北方人的性情再细腻,如果要以苏州园林的那种风雅程度来衡量,那肯定是北方做不到的。
光是石头本身,北方和南方也不一样。

然而正好是由于没有那样一层细腻的东西,北方的匠人身上,会带有其余一种可爱。

他们的性情,就像书中描述的春秋战国期间赵国人那种,非常耿直、直率,也不会小调门说话,在工地上都大喊,干事雷厉风行,也不拖泥带水。

如果能够把粗犷、憨实抓到,那么就抓到了太行山的美,也抓到了这个北方园子和建筑的气质。

2007年,董豫赣老师带学生在苏州园林游学

高考失落利,我被调处到郑州大学,学了城市方案专业。
2005年大学毕业后,本想直接事情,尽早帮衬家庭,但是在老师的极力鼓励下,报考了北京大学建筑学研究中央的研究生,很幸运,被北大录取了,师从董豫赣。

北大毕业后回到郑州大学一边教书,一边连续探索造园的实践。
2015年完成第一个园子,也成立了自己的事情室——因园工坊。
我自己回忆起来,包括大学期间获过奖的设计竞赛在内,我所做过的建筑,险些每一个都跟自然有关。

大概由于我是从屯子出生终年夜,对自然有一种天生的敏感。

2016年春节回老家,父亲写对联,王宝珍和大儿子一起帮忙

今年暑假带小儿子回老家,砖缝里是王宝珍母亲种下的芝麻

9岁的时候,我们家盖了一次屋子,那是我们家的大事了。
从准备材料开始,下地基的石头,砌墙的砖,屋顶的瓦,全是我父亲亲手上山开采,亲手烧制。

材料准备好了之后,在乡亲们的帮忙下,一砖一瓦地,把屋子盖起来。
全体过程我都是记事的,有时候帮父母看工地,有时候自个儿就在工地上跑来跑去。

上梁的时候,父亲写了“姜太公在此,诸神逊位”的红纸,贴在梁头,而后鞭炮齐鸣,盖屋子特殊有人情味和神圣性。
而且建造行为本身,又成为了乡亲们之间沟通感情的办法。

后来自己从事了建筑行业之后,逐步意识到这段经历对我参与建造,自己造园的影响特殊大。

上:容园

下:弯曲小园

拍照:王宝珍

我今年42岁了,到了不惑之年,对下半辈子建筑探索的方向——庭园建筑,也可以说“不惑”了。
庭园和建筑是一个整体,它归根结底,磋商的是建筑与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

我过去的设计,大多是供私人享用的庭园。
这次的园子,大众都能进来体验、享受、消费。
能把多年来的造园探索,融入一个公共建筑,这是我非常看重的。

园中的游人

东麓园是我目前建成的项目中,最主要的作品之一。
做完东麓园之后,对庭园建筑学的未来,也更加武断。
“庭园建筑学”这个观点,最早是我在北大求学期间的恩师,董豫赣老师提出的,我们要把它发扬光大。

我现在正在做一个小型博物馆,未来也想考试测验更多公共建筑,把庭园建筑学的理念、布局,融入各种不同的功能类型,商店、办公、公共做事,实现人与自然的诗意共处。

东麓园一角与太行山

未来如果每个类型的空间,都能与自然相接,对当代人的好处有多大?可以想象一下,假设你的事情场所本身便是个园子,每天在园子里边“游”两遍,就相称于非常好的慢节奏运动,你就不会由于太卷而没韶光磨炼。

如果你的生活都在园子里发生,逐日剪枝、浇水,扫一各处,出一身大汗,身体得到磨炼,心情可能也就不会那么焦虑。

王宝珍在东麓园内溜达

自然总能带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滋养,这也根植在我们的营造传统里。
就像北宋郭熙说的,最高的栖居境界,“可行,可望,可居,可游”。

人如何与自然达到一种更加美妙的关系,它是建筑学里的基本问题,也是值得我们建筑师生平思考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一辈子能把一个方向的事做踏实做踏实,我自己已经是很愉快了。

部分建筑拍照:孙海霆 高蕾蕾 王丹 王宝珍

部分图片由王宝珍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