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免让人回忆扎哈在上海的首个(也是唯一的)作品建成时,被质疑过“是外国建筑师的试验田”“消费主义的胜利”。
七年多过去,位于城市西郊的这组超大体量建筑群,从“凌空soho”更名为“上海天会”,成为塑造城市新区风貌的地标建筑之一,形成一个颇具活力的新兴社区。
对建筑美学的批驳,或许是曲高和寡的精英文化的一部分,但建筑的不雅观看者和利用者究竟属于普通人,普通人在居住和活动中的流露的态度是直接的、也是老实的——日复一日生活穿梭在扎哈设计的建筑体里的人们,认同他们日常面对的这道“景不雅观”,建筑和建筑师都是被认可的。

11年前,扎哈在图纸上绘下那组如水流蜿蜒的建筑墙体和连接桥曲线时,是考试测验在一个充满朝气的城市里创造崭新的都会形象。
能吸引一个备受争议的设计师携着锋芒来,能不动声色地收受接管了她剑走偏锋的美学和不雅观念,并在韶光的酝酿中,让彷佛突兀的表达成为多元新貌的一部分,这份对“美”的原谅度和欣赏能力,正是上海这座城市软实力的一部分。

贸易单体建筑设计师 设计原则

伦敦奥运会水上活动中央

生前和去世后,扎哈是一个持续被包围在质疑声中的设计师。
在她去世讯传出的同时,就有策展人撰文尖锐地议论:“在扎哈的作品中很丢脸到与这个时期的抵牾性和繁芜性相匹配的思辨,她是个偏才而不是天才更不是通才,她的作品像入口刺激的快餐,是消费的宠儿。
”更有一种声音认为,扎哈不仅没能在形式之外供应思想,而且,“对建筑形式的拓展,在她之前也有很多人做了,她能在这个行业独树一帜,是由于她的性别和阿拉伯身份。

不知是否巧合,认为扎哈“徒有形式欠缺思想”“利用性别和族裔政治红利”的,都是男性评论家。
回溯扎哈本人曾感慨过“始终未能进入老派名流风格的英国建筑行业的内部,被打消在男性为主的社交场合之外,在边缘风雨飘摇”,委实奇妙得很。

青年建筑师黄元炤曾激情亲切地为扎哈辩解,他认为,扎哈固然专注于单体建筑的设计,但是她对城市的历史和地理空间是关注的,并且把个人的感知和体悟融入设计思路中,在方法论的层面,她和她的老师库哈斯不同,但两者不存在高下之分,何况两人的精神方向是同等的。
“评价扎哈,要理解她的长处——她把空间展现出丰盈的流动力和悸动的生命力,这是建筑和自然的整合。

扎哈曾在一次采访中提到童年度假的经历:她和家人去两河流域的三角洲,那里是伊拉克南方的湖区,游船在交错的河道与湖泊间航行时,她被自然形成的水流颠簸和滩头岸边的弧线深深吸引。
幼年刻骨铭心的景象决定了她对建筑的认知,即建筑的创意源于自然的几何图形和数学逻辑。

阿利耶夫文化中央

对详细的自然风貌的体悟,转呈为几何线条的优雅抽象之美,这种创作理念清晰地存在于扎哈的设计中。
位于阿塞拜疆都城巴库的阿利耶夫文化中央,是当地的“新地标”,也是扎哈浩瀚作品中的“标志性建筑”。
巴库在里海西岸,是沙和海相遇的地方,特定历史期间给那里留下许多大型纪念碑和沉闷无趣的筒子楼公寓。
扎哈果断且悍然地忽略了这些陈腐街景,她设计的文化中央的形状,回归了巴库这座城市直不雅观的自然风貌——绵延的沙漠伸入海浪深处。
这不仅是一座涵盖了图书馆、博物馆和剧院的多功能公共文化空间,建筑自身起伏自由的形态,造诣自然和人文结合的景不雅观。

“上海天会”建筑群有着和阿利耶夫文化中央相似的美学意趣。
那里过去是水网密布的城郊,随着城区的扩展和开拓,新兴的经济园区毗邻交通枢纽,成了上海的西面门户。
虽是商业综合体的项目,这个原属于soho中国的建筑,领悟着扎哈对现实的提炼、强烈风格化的个人表达和对城市空间的新的想象。

扎哈设计的东京新国立竞技场观点图

扎哈被频繁引为谈资的是她在设计中不屑于考虑当地环境,尤其是因东京新国立竞技场而起的风波。
2012年,她提交的东京奥运会主场馆设计方案在盲选中胜出,全体设计的流线外型像变形的棒球帽,又似飞船,很有未来感。
日本建筑大师安藤忠雄一度以为,“这个体育场会成为未来一个世纪的天下体育的圣地。
”没想到诸多日本建筑师带头抗议且发起民间抵制这个设计,情由是造价昂贵,并且“造型怪异,陵犯了附近的明治神宫。
”结果日本官方违约,废弃扎哈的中标方案,重新招标。
持续赓续的风波中,扎哈从前的一句“霸道”宣言又一次被局外人津津乐道:“如果周围是垃圾,要和垃圾领悟么?”

这显然是一句带着感情色彩的气话,是遭到挑衅的设计师同样挑衅的还击。
事实上,正像

黄元炤在守卫扎哈时总结过的:她在单体建筑的设计中注入了对环境的感想熏染和理解。
“上海天会”是个明确的例证。
虹桥火车站的车次繁忙,客流穿梭,从火车站通往城市各个方向的高架桥上车河川流不息——是这些钢筋水泥中奔涌的“河流”,是普通人的活气勃勃的流动,给予当代生活无限的动能。
扎哈显然敏锐地捕捉到这番意象。
“上海天会”的外不雅观是朝着不同方向飞驰的动车车头,4座平行的苗条楼群线条简洁利落,富有动感。
楼宇之间由错落的金属桥连接,形成网格构造空间和私密的庭院。
蜿蜒的连桥不仅供应了功能层面的便利和灵巧,也让全体建筑群的风貌宛如中国传统草书,有纵任奔逸的洒脱。

扎哈与soho中国的几度互助,出发点是实用主义的,为了制造住宅、办公和商业配套多合一的综合体,让浩瀚的城市新移民得到“生活-事情-娱乐”一体化的便利。
“上海天会”的初衷并不像广州大剧院或罗马国立当代艺术馆,既是公共文化场所,又是奖项傍身的、强势的景不雅观建筑。
当异域人从西面门户进入上海时,对这里的憧憬和想象每每是黄浦江畔陆家嘴的天涯线、桐荫深处的小洋楼和弄堂蜿蜒的石库门。
扎哈的设计,无论在地理空间还是精神气质,都阔别上海的固有风貌。
但生活的岩层错综,时期步履一直,一座城市可以拥有新旧平行、交叠的侧面,“且破且立”和“领悟”是可以同时在场的,主要的是“对立”和“领悟”互通的生命力。
大概设计师本人生前都没想到,不属于她的野心之作的一处商业综合体,在韶光的细水长流中,得到浩瀚普通人的认同,他们拍下它在晴空下、风雨中和霞光里的样子,频繁在社交网络上感慨“很美”。
普罗大众“所见即所得”的美,是时尚又肤浅的吗?这不见得,倒不如说,扎哈在设计中注入的张扬的活力,才是在她辞世多年后仍管用的“硬通货”。

作者:柳青

编辑:童薇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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