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琪 王海燕 驳静 吴淑斌

三堡家园里,一家三口在闲步,这里是三堡社区最早的安置小区,小区里的人绝大多数都知道来惠利与前夫的事情

杭州三堡建筑设计 生态建筑设计

反知识的“失落踪”

杭州虽然大,但是来惠利的活动范围不大。

她一家三口住在位于杭州城东的三堡北苑,与来惠利外家所在章家坝,隔着京杭运河,不过2公里多的间隔。
来惠利11岁的小女儿,在离家直线间隔约50米的小学读书。
来惠利这两年找了一份在安然金融中央做清洁的事情。
安然金融中央这一带与来惠利家只有3公里,新建筑也是附近农人失落地之后换来的新生活,它们形成了钱塘江边时髦的商务区——杭州来福士中央、万象城、杭州市民中央、财富金融中央……

来惠利所在的江干区,原来处在杭州的城乡过渡地带,由于没有湖和山的樊篱,它为城市扩展供应了条件。
江干区这20年撤村落的历史,便是一部大城市快速伸展的浓缩史。
它成为老杭州伸往钱塘江边的一只利爪,“未来的杭州中心商务区”。
从1999年江干区撤村落建居开始,截至今年,全区已有51个村落落被划归城市。

案发后,三堡北苑4幢的窗户成为各路视频拍摄的主角(陈中秋 摄)

来惠利的人生,与两个村落落关系最紧密——外家章家坝和结婚后的三堡村落。
这两个村落庄,都是“未来的杭州中心商务区”的过去时,江干区51个消逝的村落落中的2个,杭州第二批撤村落建居的试点村落。
曾经在这块地皮上耕种的人,望着高楼大厦,会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像高真个万象城、财富金融中央如果落在自己村落的集体地皮上,解释地皮租金价格起得来,那意味着他们年底有更好的分红。
不然,派头的商务楼与它对应的生活,和这片地皮过去的主人缺少本色性的联系。

来惠利寻到一份在安然金融中央做保洁的事情,29岁的大女儿在50米外的万象城上班。
与这里很多拆迁户一样,住房、上班、孩子上学这些原来重大的事情,在从小终年夜的这一小块地皮上基本能办理。
丈夫许国利是外来人,但随着来惠利的户口落到三堡村落,看起来也过着拆迁户的生活。
许国利在几公里外的地铁七堡车辆段综合维修基地开工程车,便是在地铁检修或维修时,运送零部件,这份事情也与钱江新城的快速培植干系。

间隔三堡社区第一个安置家园不远,运河边还有不少长满荒草的绿地(蔡小川 摄)

来惠利在7月5日凌晨的失落踪,从一开始就显得奇怪。
她消逝在了女儿放暑假的周日凌晨,而且因此智能化城市管理有名的杭州城区。
她不像那些离开家乡去其他城市读书、定居的人,生活里分叉出多个线条。
来惠利人生唯一的出其不虞,是她在40岁时组建了第二个家庭,并且为这段爱情离开了杭州好几年,这是她唯一有过的远方生活。
其他的人生叙事,她与拆迁户里大多数女性的生活雷同,彼此能够覆盖。

三堡北苑是建于2006年的回迁房小区,洋赤色的涂料在日晒雨淋之下显得暗淡,仅有6幢屋子。
外不雅观简朴,居住密度高,让它明显区分于不远处的商品房。
这6幢18层高楼,一眼全能看清,环抱着一片面积不算大的公共空地。
空地上见缝插针地画出停车位,小小的绿地中间有个木头凉亭,摆放着五六把破旧的椅子,是老人们闲聊的聚拢地。
环抱小区一圈,步辇儿只用五分钟。

来惠利与许国利在三堡北苑的家门口。
许国利被刑拘后,门上就被贴上了封条(陈中秋 摄)

当你真的走进三堡北苑,会更加难以理解一个人在小区内的失落踪。
一个神态复苏的成年人,怎么能在这样一个人流密集、居住空间拥挤的地方消逝?在快速城市化的年代,如果是在大城市里的商品房小区内,一家一户可能有着完备不同的籍贯、行业背景和成员组合,邻居们相处多年也可能互不相识。
但像三堡北苑这样的回迁房小区,还在很大程度上保留着农业村落落的人际特色,一个人的背景和大致生活,大家都是清楚的。
它在快速运转的城市生活中,已经是为数不多的确定性。

来惠利所在的楼栋,是三堡北苑的4幢。
楼道里光芒阴暗,每一层有四户人。
这栋楼住着69户人家一共179人。
来惠利一家居住在55平方米的小两居,夫妻俩一间寝室,11岁的女儿一间寝室。

7月4日是个星期六,按照丈夫许国利的说法,自己和老婆这晚10点多看完电视后安歇,5日凌晨0时30分旁边,他上厕所时老婆还睡在床上,但5日早上5点多中兴床时,来惠利就不见了。

这里可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一出小区门,便是四车道的大马路,小区被一间间买卖不错的食杂店、果蔬店、理发店、粮油用品店、快递店包围。

三堡北苑是“智安小区”,这是杭州市这些年在小区治安方面进行许多探索和试验后的一个结果。
虽然只是普通的回迁房小区,三堡北苑遍布数字高清摄像头,原来监控拍到夜间行驶的车辆,放大了都常常看不清车牌,但是新的摄像头常日在10米之外都能看清。

这样一个只有6幢楼的空间,就有内部监控96个、外围监控近千个。
小区内部监控形成闭环,险些不存在“监控去世角”。
比拟着小区内379户1075人,外面并不起眼的三堡北苑,摄像头和居民的比例,险些达到了一比一。
而且,小区所有楼房地下停车层都打通了,没什么去世角。

可以说,居民一旦离开自己的屋子,行踪想不被记录都难。
就算在自家内部,如果你躺在家里用过社交网络、支付过电子货币,一样会留下痕迹。
当代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早便是被各种电子产品时候记录的“囚徒”。

可是,来惠利就消逝在这样热闹的人间间。
凌晨5点、从床上消逝,监控中不见人影,言语决议确定的丈夫……让这起失落踪成为了一个现实版的“密室案件”,侦查小说般的线索在网上引起了“全民探案潮”。

引起三堡居民最大震撼的场面,发生在7月22日和23日。
这两天杭州的最高气温分别达到36和38摄氏度,十几辆警车从三堡北苑南门一贯排到了路口的红绿灯,来了许多警察,还有穿着防护服抽化粪池的职员。
高温下化粪池散发出浓重的味道,围不雅观的人把小区南门挤得水泄不通。
7月23日,刚抽完化粪池这天,丈夫许国利被杭州公安采纳逼迫方法。
7月25日,杭州警方公布许国利因涉嫌故意杀人而被刑事拘留。
8月6日,杭州市公民审查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许国利批捕。

从高处俯瞰三堡北苑小区,能看到小区内只有6幢高楼,是一个非常迷你的小型居住区(陈中秋 摄)

低调的法事

8月7日是来惠利去世后的“五七”。
回迁房里的人们,还保留村落庄里的习俗,对付婚丧嫁娶,有一套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操持方法。
大家习气把“社区”仍旧称为“村落里”,我们在与居民交谈的时候,他们也会称自己为农人。
以是这篇文章里,我们多数时候沿用了“村落庄”和“村落民”的说法,来指来惠利在杭州的生活集体。
它代表着第一代拆迁户在进入城市生活后,对村落庄和它所代表的农业生活,态度暧昧的留恋。

“五七”是葬礼仪式中最隆重的日子之一,这一天去世者家属须要欢迎亡灵回家,让她不要做游魂野鬼。
以是来惠利的外家人,提前为“五七”做了准备。
这个时候,村落庄仍旧是一个盛放村落民共同代价不雅观的容器,只管它在地理形态上发生了改变,但它在人们遭遇大事的时候,必定会被提起。
这就好比农人看着天时,决定该播种还是该祈雨,有章可循是让人安心的。

按照当地习俗,一位逝者的 “五七”如何举办,取决于她是否在家去世。
来惠利从“失落踪者”变成了警方认定的一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的受害者,三堡人认为,这也算去世在家里。

以是从大致流程上,这场法事本应与其他人一样,但实际上,来惠利的“五七”法事,办得还是跟村落里平素的仪式显露出奇妙的差别。

三堡北苑南门外,好奇的路人正在朝里张望(陈中秋 摄)

就在头一天,我们看到来惠利的外家章家坝社区刚办了一场丧葬法事,吊唁一位老人过世一周年。
小区里搭建了两个大帐篷,老人遗像前供奉着亲友献上的敬拜品。
一个羽士,与四个吹吹敲敲的人,使这场法事热闹非凡。
唢呐与锣鼓的声音隔着楼房都清晰可闻,主人家请了6桌客,连开了3天席。

8月7日,杭州阴着天,偶尔有一阵雨。
三堡北苑变得戒备森严。
小区通往小公园的出口这些天已经关闭,唯一的大门,一侧通道关闭,另一侧仅留出供一人出入的空间,高峰时有七八名保安把守。
从外部能看到小区内景象的地方,都被严密地遮了起来。
小区临街的一溜门店,有两家能进入小区,这几天店内进小区的门不让开放。

亲戚朋友在她所住过的4幢楼下,搭起帆布棚子,供做法事,也供朋侪凭吊安歇。
但仪式比正常程序减省,从小区外听不到敲锣打鼓做法事的声音,到了晚上,棚子已经撤走,小区完备看不到做过仪式的痕迹。

7月23日,杭州警方通报来惠利的去世讯,并对许国利实行逼迫方法,有市民来三堡北苑外向去世者献花(陈中秋 摄)

这场低调的仪式,是不同群体对待来惠利事宜,末了达成的某种妥协。
亲友希望办好招魂仪式,让去世者得到沉着。
三堡的一些邻居,则不肯望来惠利的事情被反复提及。
从7月中旬开始,来惠利失落踪的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到访三堡北苑的陌生人溘然变多。
不少人拿动手机拍照和录像,保安们闇练地说着“抖音”“网红”这些词,报以对外来者的厌烦。

进入小区的陌生人,只要看起来身份不明,保安和居民们会围上去严厉地责怪:“也不用编情由,我们也知道你是干吗的”;“你们拍便是为了往抖音上一发……”;“就前两天,晚上还来拍,说什么一栋楼就两盏灯亮着,邻居们都吓得搬走了”;“我们这里的居民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他们极为反感自己和小区成了各路“网红”们蹭流量的工具。
再加上之前每家每户都被公安职员详细查抄过,抽化粪池的臭气熏天也让不少人抱怨。

与低调法事对应的,是同一天发生在三堡村落寺庙里的一幕。
这天是农历六月十九,适值也是佛教中不雅观世音菩萨的三个生日之一。
这片拆迁的村落庄,不少村落庄仍旧保留着属于自己的寺庙,在宗教节日里与村落民互动密切。
只不过三堡村落旧有的寺庙早就拆掉了,现在的延寿玉佛禅寺去年刚迁居建好。
它“隐蔽”在三堡船闸旁的一个工地边,外不雅观上完备看不出里边有建筑。
敲开工地边的一个铁门,才创造里边是派头的三进院落寺庙。
它仿佛是村落庄里的人才享有的一块并不真实存在的精神之地。

来惠利“五七”的同一天,庆祝不雅观音生日的法事,凌晨3点就在这里开始了。
上一个不雅观音生日受到疫情影响,这次则显得很热闹。
近百名信众在寺庙里,多数是三堡村落的中年女性。
她们七八人为一组围坐在一起,在佛堂里手指翻飞,将锡黄表纸折成莲花与渡船供奉不雅观音,一边用方言闲话家常。
来惠利如果没有失事,或许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吧。

一公里开外,来惠利在小区里的“五七”仪式,也算是在亲友和邻居的范围内,对这件沸沸扬扬了一个多月的事宜,生理上的一种“闭幕”。
大家同等对外的想法是,事情过去了,外人就不要再来打扰。
一场低调的法事后,彷佛来惠利这个人的统统,也就随之而去了。

7月6日,家属向警方报案来惠利失落踪后,曾在小区内外贴满了寻人缘由(陈中秋 摄)

前夫,两桩“正义事”

这场低调的法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来惠利一家在小区奇妙处境的侧写。
来惠利和许国利,都不是三堡人,这样的家庭是少数。
来惠利年轻的时候嫁到了这里,离婚后户口没有迁走,然后三堡又容纳了来惠利的新家庭。

对付拆迁的村落落来说,人口对应着非常现实的利益。
户口能不能迁进来,至少意味着一个分房名额。
来惠利的前夫,是土生土长的三堡人,这是邻居们熟习的。
来惠利后来组建的家庭,并不在大家乐于评论辩论的范围内。

三堡东苑与三堡北苑隔着运河,是一个规模大、楼房也更新的回迁小区。
回迁小区的特点,是公共区域内会有好几处可供谈天的凉亭、回廊,还有特殊生动的老年活动中央,方便大家相聚。
杭州的8月烈日炎炎,时近中午,我们在老年活动中央与吹着空调的人们谈天。
“来惠利嘛,假如不离婚,现在过得不要太舒畅。
她以前的老公很会干活,钱都交给她。
大女儿现在也快三十了,来惠利是有外孙的人了,假如不折腾,她现在就可以每天在这里打麻将。
”来惠利的前夫,大家的印象是“每天干活下来,人是很脏的,他能吃苦,一个不会讲话的诚笃人”。

在运河东路一片工地里,隐蔽着一座传统寺庙,三进院落,养活着10多位僧人(蔡小川 摄)

来惠利选择了第二段婚姻,她也像是过去家庭的察看犹豫者。
2018年前后,大女儿结婚,来惠利与许国利都去参加了。
婚礼上新娘父母的席位,是由前夫余惠林和后来的妻子承担的。
而来惠利这个亲生母亲,在比较远的地方看着,在自己女儿婚礼上当一个普通不雅观众。

我们第一次见到来惠利的前夫余惠林,是8月1日晚上。
他从三堡社区开完会回家。
余惠林晒得很黑,精瘦,一件半袖衬衫完备洞开,是个隧道农人的样子容貌。
仿佛不是刚从空调房里开完会,而是刚从烈日中的菜地回来,只想赶紧倒碗凉开水灌进肚里。
这天三堡社区秘密开会谈论的事情,事关来惠利的小女儿,小孩子才11岁,7月4日星期六傍晚,她还和妈妈有说有笑从表面回到家中,现在她必须面对妈妈被杀、爸爸作为嫌疑人的残酷事实。
今后她由谁抚养,是个大问题。

三堡社区的秘密会议,请来前夫余惠林、来惠利与前夫的女儿、许国利的大儿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开会,谈论孩子的法定监护权。

后来我们第二次见到余惠林,年夜约晚上10点钟,他刚干完活儿回家,手里举个保温杯,还是一样黑瘦,半袖衬衫,不过扣子系全了。
本来我们想跟他进家门,他说老婆在家,未便利,便与我们一起走到楼下。
谈到前妻来惠利,他眼神黑黢黢,掉出一些悲哀,表情繁芜难言。

他跟来惠利25岁相亲认识,26岁结婚。
余惠林有一技之长,年轻时就开始做电焊工,装铝合金窗台、搭棚子,都是他的业务范围。
这些年附近村落庄的人都围着屋子转,建房的、装修的,余惠林的买卖很好,他自己说日子不错的。
2007年来惠利武断要同他离婚,他猜想,许国利当时对来惠利该当有过威胁,由于他自己先离掉了,“诸暨人主不雅观性很强的”。
余惠林不肯,乃至大约表示过,只要来惠利回家来,她同许国利跑去上海的事再也不提。
来惠利不听,她哥哥姐姐都劝过她,“劝也没用”。
来惠利走了,还带走了婆家的一些拆迁款。

我们问:“她是追求爱情和浪漫吗?”

余惠林顿了一下,心里彷佛过了一遍“爱情”和“浪漫”这两个词,说:“我们都是屯子人,不懂这些的。

来惠利失落踪的事情发生后,余惠林没睡过安稳觉,“脑袋里总在迷迷糊糊想这个事”。
按道理来讲,许国利同他,“是仇人一样的”,可现在要跟他的儿子坐在一张桌上,乃至还要考虑收养他的小女儿。
但余惠林对许国利的儿子没有任何负面评价,他提到,许国利的儿子说,“假如没人收养(妹妹),我可以”。
余惠林向我们感慨,“他才大学毕业,哪有这个能力”。

这天的会上,社区希望余惠林或他的女儿能具名要下监护权,他没有赞许。
虽然善良是乡邻们对余惠林的最大评价,但是这个小女孩,从传统不雅观念看,他没有抚养的态度,也不认为大女儿有余力扶养妹妹,毕竟大女儿自己的孩子也还小。

提及来是个秘密会议,但也不妨碍三堡的一些人知道这事。
他们言谈间,将这个叫做余惠林家做的“一桩正义事”。
另一桩正义事,是给来惠利办“五七”。
一种说法是,来惠利的“五七”,是由信佛的前公公出钱操办的。
有村落民见告我们,来惠利的前公公余财兴“为人真当仗义”,“换作是我,这种正义事我不会去做”。
但也有另一些村落民称,这场法事,是由三堡社区官方出资举办的,目的是安抚安三堡北苑的居民,让这场去世亡的余波尽快消散。

离婚后,来惠利生活的尴尬之处,是前公婆、前夫的重组家庭都住这一片。
乃至她与前公婆是一个小区,只有6幢楼的三堡北苑。
现在三堡的老人回顾起来,对来惠利的最大印象,是她离婚时的武断。
“婆婆拉着她,挽留她,说这个儿媳妇不错的,也没有留住。

夜色中的三堡家园里,几位认识的姨妈在谈天(蔡小川 摄)

三堡的婚姻变动集中期

一个像来惠利这样的女性,人到中年时主动改变命运,并且不是为了显而易见的经济利益,这不管是对付章家坝人,还是三堡人来说,都是完备不能理解的。
就像她前夫余惠林听到“爱情”两字的反应,眼神里都是迷惑,“我们都是屯子人,不懂这些的”。

在拆迁户的身份标签下,她究竟是一个有着若何情绪的人,内心有过若何的波澜?当我们从她离奇失落踪,以至于极可能残酷被害的结局来说,不顾周围所有人反对的第二次婚姻,看上去是一场孽缘。
但是每个人做选择时,是无法看着结局来做决定的。
她曾经激烈追求过的,是什么呢?

实在无论是在三堡还是章家坝,一个人婚姻状况的变动,在拆迁的这十几年里,完备不是新鲜事。
每一次婚姻变动,都意味着拆迁利益的变动,人们往自己的口袋里,又多加了一份获取利益的砝码。
以是过去十几年,是这块拆迁地上婚姻变动特殊集中的期间。

三堡村落有15个生产组,6000多人,在全体江干区都算是规模大的村落庄。
拆迁的风声20年前就开始传过来,待到2002年杭州第二批撤村落建居的文件下来,2003年,三堡村落与章家坝村落作为这批的试点村落,开始了大改造。

我们在2020年7月尾,间隔来惠利家两三百米处,看到的是即将成为历史的“江干区四季青街道三堡社区回迁安置事情指挥部”。
从二楼挂到一楼的巨幅红底标语写着“尽早完成回迁安置 加快提升生活品质”“细心耐心恳切 做事好回迁群众”……然后一间间屋子上挂着“群众事情组第×大组”。

就在三堡社区忙着折衷来惠利小女儿去向时,社区门口的围挡上,用的是大幅的宣扬板,“法律提醒‘以虚假结(离)婚办法骗取国家财产’涉嫌诱骗罪”。

深夜中的钱江路。
这里同样处于三堡拆迁片区内,但已经完备融入城市(蔡小川 摄)

这块2019年7月的宣扬板写着,“近年来,杭州市各区在回迁安置事情过程中创造个别被拆迁户职员,通过虚假结(离)婚办法虚报拆迁安置人口数量,造孽骗取安置房和征地补偿款。
根据《中华公民共和国刑法》有关规定,该行为涉嫌诱骗罪”。
这里边详细讲了一个案子,2011年,方某某与骆某某离婚,2015年两人得知原拆迁安置回迁项目即将截止,2015年1月两人分别结婚,向政府申请4个人的回迁安置补偿。
这年12月两人又分别离婚,并分别支付给离婚工具10万元“好处费”。
末了四人都被判诱骗罪。

就在这块宣扬板阁下,新贴出了几张打印的白纸,“三堡社区回迁安置再婚处置职员公示”。
公示里提到了这里非常详细的人家,户主姓名、他们再婚工具的户籍地址、再婚韶光等信息。
上面有18对由于再婚而新添的三堡村落民。
新增人口安置的韶光窗口在2020年1月14日正式关闭,这18对夫妻,登记韶光最晚是2019年11月。

公示里说,对这些再婚家庭,经由递交申请、户籍核查、面审发言及实地调查等环节,将再婚处置职员进行公示。
在2020年8月5日到7日的公示期内,如果群众有异议,可以举报。
这是政府在经历十几年拆迁后“磨”出来的一种履历,现在转换为事情流程,再婚加进来的人口,一定要经得起群众考验。

来惠利的前夫余惠林一家,在三堡属于 9 组,9 组是大组, 有 60 多户人家,有些组加起来都没它人多地多。
2004 年,有次动静较大的拆迁,拆的正是9 组与 10 组,约有百亩地。
2004年,9组和10组的屋子与地拆掉后,建了本日的运新小区。
当选中动迁,两大组村落民大都感到幸运,“当时是愉快的”,这毕竟意味着能有30万元以上的赔偿款,也不会没地方住,立马就能在三堡家园选一套屋子,搬进去。
三堡家园是三堡村落自己所建,没有依赖开拓商,建在自己村落里的农田上。
如果分到了三堡家园的公寓房,村落里的老屋子没有被拆掉,有些人会选择将其出租。

在2012年全面拆迁之前,三堡村落听说还有过大小7次动拆。
有些人离婚后再组家庭,新成员也被拉进了拆迁分房的大蛋糕里。
在拆迁过程中做过志愿者的刘青生(化名)老人说,动员拆迁的时候,动迁者把前景说得很好,乃至煽惑大家再组家庭,多得利益。
一些人假结婚,拿到分房利益后迅速离掉,村落民们有上告的,多数人睁只眼闭只眼,由于并不危害自己该得的利益。
真正到了政府处置的程度,每每是假结婚的人被看破后,不仅不退房,还要跟政府闹。
不然在熟人熟事的环境内,很多事情有商量的余地。
也便是说,政策层面上的东西,落实到乡土人情里,只要一个人的诉求不是过分到群体容忍不了,履行起来还是很有弹性的。

三堡社区里一家买卖红火的麻将馆(蔡小川 摄)

三堡村落里,为了得到额外的分房名额,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突击结婚的。
两口子离婚、分别再婚,在2014年底的三堡村落,更是集中发生。
那再婚的外来户,得到官方认可、计入安置人口后,急速办离婚,一结一离,这家人多得55平方米的屋子,支付那临时丈夫、临时妻子劳务费,市场行情是5万元。
2015年,江干区法院一位女法官接待过一位50岁的妇女,三堡村落村落民,想要起诉离婚,缘故原由是男方“竟然想要跟我过日子”。
她跟法官埋怨,“别人家都蛮好,我这个前前后后已经给他十来万了,他现在便是不肯离了”,并埋怨人家“不知足”。
我们在三堡家园还听到过更为夺目的获利办法,比方说老两口离婚后,分别跟亲家公婆结婚,见告我们这件事的老人家眉毛一挑,反问我们:“反正末了都是儿女的,你说这算盘打得响不响?”

在这婚姻异动的氛围里,来惠利的离婚还是显得不一样。
她的动机在周围人看来,是抓不住的,仿佛是被人引诱的。
被拆迁改变着命运的人们,能够理解因经济利益而离婚结婚,那是可以打算出得失落的,结局是确定的,利益是摆在明面上的。
其他缥缈的东西,是不能当饭吃的,落不到实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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